會這麽稱呼他們的隻有一個人，羅子年身邊的侍妾，或者說是侍女——鶯兒。
    她如今看起來到比之前顯得更有氣質了些，身上的打扮也變了些，更像是位貴夫人。
    雪白纖細的手腕上搭著一隻上好的溫潤鐲子，顯得她的手腕細弱，像是禁不起這厚重的鐲子一遍。她的手輕輕搭在珠簾上，微微俯身，道：“妾身在此撫琴，不想見到了蕭公子與楚姑娘。若是方便，兩位可願意上樓一敘，讓妾身一盡地主之誼。”
    楚惜顏正好對上她的眼睛，曾經尚且純粹的眼眸中如今遍布滄桑之意。她今年或許之意十八，至多不過是雙十的年華，如今看起來卻像已經走過了大半的人生了。
    經曆了什麽樣的事情，才會讓一個年輕的姑娘變成這副模樣？
    楚惜顏回頭與蕭北景對視了一眼：“上去坐坐？”
    蕭北景道：“隨意。”
    早有侍女下來迎接，楚惜顏拾階而上，珠簾層層打開，露出後麵的女子。
    鶯兒站在琴後盈盈一拜：“妾身如今身子不大好了，不曾下去迎接，還請兩位見諒。”
    楚惜顏一向對女子多有憐惜，而且她對鶯兒的印象也不錯，不可能在這種虛禮上找她的麻煩。她笑了笑道：“無礙的。”
    鶯兒又是一笑：“楚姑娘還是同從前一般。”
    她歎息了一聲，目光放遠，似是懷念道：“自從見到楚姑娘之後，妾身便常常想，若是能活得如楚姑娘一般就好了。”
    隨即她搖頭失笑道：“瞧我……兩位請坐吧。”
    楚惜顏在她麵前坐下，心中卻想道：她倒是和之前相差太多了。
    鶯兒又重新坐下，道：“羅爺離開了雲州，妾身卻留下了。他把這間酒樓留給了妾身，好歹能維持下去生活。”
    她微微垂眸，提起羅子年的時候，眼中有暗淡之色閃現。
    楚惜顏猜測，這是羅子年始亂終棄，拋棄了她？
    鶯兒這時候抬頭道：“不知兩位怎麽來到雲州了，這裏已經算是北梁的邊境了。”
    如今西陵的都城，卻是現在吳越的邊境。世事變遷，不過如此。
    蕭北景沒有說話的意思，楚惜顏隻好開口道：“來辦些事情。”
    鶯兒也識趣地不再追問，譴人上了茶，又提議道：“妾身記得楚姑娘還看得上妾身的樂聲，不如妾身再撫一曲給楚姑娘聽？”
    楚惜顏當然不會拒絕。
    鶯兒便又撫了一首曲子，卻是鏗鏘之意，鐵血之聲。
    楚惜顏含笑聽著，倒是蕭北景抬眸多看了她一眼。
    等這一曲終了，鶯兒抬頭道：“楚姑娘不同尋常女子，一般的男子也是及不上的。唯有這樣的曲子才配得上姑娘。”
    她這般恭維楚惜顏，讓楚惜顏微微詫異，她道：“承蒙嬰兒姑娘抬愛了。”
    之後又閑談了幾句，楚惜顏旁敲側擊了幾句，但鶯兒不願意提過往之事，竟隻在開始的時候提了一句羅子年，之後便再也沒提過。
    天色已晚，楚惜顏和蕭北景從酒樓中出來，身後的侍女將門關上，一陣香風從身後裹挾而出。
    楚惜顏回頭望了一眼，突然道：“這像不像在郊野趕路的時候，突然入了一處客棧，客棧中全是美人……”
    又是話本故事。
    蕭北景道：“可惜一客棧都是些蛇蠍美人。”
    楚惜顏向上望了一眼，鶯兒同那些侍女早已經下了台子。她道：“是不是蛇蠍美人尚未可知。”
    但一定是有貓膩再其後的。
    她同蕭北景往回走，問道：“羅子年這個人，會不會始亂終棄？”
    蕭北景道：“她連侍妾都算不上，哪裏談得上始亂終棄。”
    這也就是說，羅子年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鶯兒長久地留在身邊。
    楚惜顏嘖了一聲：“男人。”
    蕭北景想了想，沒敢為羅子年說話。不管心中如何想的，在自己夫人麵前，當然要和夫人站在同一陣營。
    他跟著點頭道：“始亂終棄，不是東西。”
    楚惜顏一陣無語，抬起頭來看他，他無辜地回視回去：“我和他不一樣，我身邊連侍女都沒有。”
    楚惜顏道：“我也沒說你，你這麽自覺做什麽？”
    說起來，他身邊確實連個貼身侍女都沒有，倒也是奇怪。
    蕭北景道：“趁機表表忠心，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惜顏要是把我和羅子年劃在了一起，我豈不是冤枉。”
    楚惜顏道：“你們兩個確實是人以群分，隻是壞的地方不一樣罷了。”
    蕭北景：“……”
    笑鬧間，兩人已經到了城主府。蕭北景在自己的地盤，當然不可能委屈自己住客棧，來到雲州之後便悄悄找了雲州的城主亮明了身份。
    雲州城主自然好生招待著。
    入夜後，星光寥落。
    楚惜顏躺在蕭北景身側，卻沒有閉眼，而是看著頭頂的床帳，絲毫沒有睡意。夜有些深了，她卻輕輕坐了起來，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離開了屋子。
    陵城的時候是蕭北景如此，現在卻是她如此。
    楚惜顏推開門走出去，又順手將門關上，她知道蕭北景定然已經醒了。但他不會問她去做了什麽，就像她也不會問蕭北景一樣。
    楚惜顏對雲州不算熟悉，但是地形大概是知道的。微弱的星光之下，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隻有她一個人走著，自城主府到了東城。
    她轉進一條小巷，卻與大街上的寂靜全然不同，這條小巷連同旁邊的巷子都是燈火輝煌的。
    門口站著各色的姑娘在外麵招呼客人：“客官，裏麵去……”或者把醉酒的客人送出去：“客官可莫要望了奴家。”
    這地方，俗稱煙花柳巷。
    楚惜顏在一眾人驚奇的目光中穿過，她既不像尋花作樂的客人，也不像是這煙花柳巷的姑娘。
    有醉酒的、不識相的男人過來想要拉她：“美人兒……”
    還未近身，便飛出去了幾丈遠，惹得本來竊竊私語的姑娘和嫖客一時噤了聲。
    這姑娘怎麽看都是不好惹的。
    楚惜顏卻蹙了眉，她其實也沒想到，她找的地方就在這花巷之中，不然也不會以這樣的打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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