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霜的傷勢極重，雖然用了楚惜顏給的藥，但情況依舊不好。
    楚惜顏示意下麵的人扶好問霜和尹靖萱，道：“問霜的傷勢要緊，我可不想暗影堂再換一個堂主。”
    “可……”尹靖萱還欲說話，卻被問霜打斷了。問霜的聲音很低，帶著嘶啞，他道：“尹閣主，宗師之間的戰鬥，我們插不上手的。”
    楚惜顏盯著不遠處紀商歌，口中道：“所以說別添亂。”
    尹靖萱咬了咬牙，下令道：“撤吧。”她頓了頓又道：“暗影堂駐守在外。”
    楚惜顏沒再說話，而是向紀商歌的方向走了幾步，道：“又見麵了。”
    紀商歌任由她安頓好人，見尹靖萱等人撤走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反而頗感興趣地打量著初七。
    初七在他的目光之下渾身緊繃，將短刃握得極緊，額角隱隱有汗珠落下來。
    聽見楚惜顏說話之後，他才從初七身上把目光移開，對楚惜顏點了點頭。
    “我許久都不曾聽聞天機閣的消息了。”他道，“剛剛那個，是暗影堂如今的堂主？”
    他與尹靖萱是相識的，問的自然是問霜了。
    楚惜顏點頭：“正是。”
    紀商歌稱讚了問霜一句：“比魏源這個年紀的時候強多了。”
    魏源是上一任的暗影堂堂主。暗影堂，從這名字就聽得出來，這一堂偏重武力，甚至會經手暗殺之類的事情。
    講理講不通的時候，便是暗影堂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楚惜顏卻沒心情和他回憶天機閣的舊事。於情感上，她現在對紀商歌極為不滿。但理智上，她卻知道最好不要和紀商歌交手。
    她的手按在劍上，卻開口道：“紀先生還記得上一代暗影堂的堂主？”
    “連一同長大的師妹都能趕盡殺絕，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在天機閣的舊事了。”
    紀商歌卻恍若沒聽出她話中的諷刺一般，平靜道：“我記性一向很好，不過我與同輩的師弟師妹不熟，算不上一同長大。”
    楚惜顏輕輕吐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鬱氣。“先生這次過來，”她道，“究竟是想如何呢？”
    紀商歌似乎分了神，沉默了一瞬才吐出幾個字來：“砸場子。”
    “你……”楚惜顏皺起眉，“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十分感激天機閣。”
    紀商歌點點頭：“所以我的選擇是砸場子，而不是任由夏婉瑜胡來。”
    楚惜顏嗤笑了一聲，打不過人家，人家說什麽都得受著。緊握著長劍的手指被壓出了紅痕，楚惜顏卻將劍握得更緊了些，她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初七敏銳地察覺到她一瞬間的氣息不穩，詫異地望了她一眼。
    “先生的意思是，”楚惜顏鳳眸微眯，“要與天機閣為敵？”
    紀商歌卻沉默了下來，他低頭撫摸著腰間的劍，良久才道：“不，不是為敵。”
    楚惜顏這才發現他腰間懸了一柄劍，他剛剛對尹靖萱出手的時候並沒有拔劍。
    “既然不是為敵，先生又何必逼天機閣至此。”楚惜顏反問道，“難道殺了天機閣外閣閣主，還不算與天機閣為敵嗎？”
    紀商歌的目光卻落在楚惜顏腰間的劍上，他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
    初七立刻上前一步，欲擋在楚惜顏麵前。
    楚惜顏的氣息也驟然緊張起來，她下意識將劍抽出了半截。
    這一番動作卻讓紀商歌將她手中的劍看得更清楚了些，連上麵的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惜顏發現他本來算得上平和的眼神暗沉了下來，周身的氣息也冷了下來。
    紀商歌強迫自己把目光從楚惜顏腰間的劍上移開，他的手從劍身移到了劍柄，緩聲回答了楚惜顏剛剛的問題：“我本來是想殺她的。”
    “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
    長劍出鞘，在陽光下反射出懾人的光芒。
    楚惜顏在劍身上看到自己身影，她立刻拔劍出鞘，堪堪擋下了這一劍。
    紀商歌讓自己手中的劍抵在楚惜顏的劍上，一邊將未完的話說完：“殺了你也不錯。”
    初七手中的短刃劃出一道淡青色的光，直奔紀商歌咽喉。紀商歌甚至沒有看他，從容地收劍、出掌，讓初七不得不收了這一刀急退。
    掌風從他身前劃過，割破了他胸前的衣衫。
    初七又退了一步，站定之後再去看紀商歌的時候，卻覺得手中的短刃無處著手。
    剛剛明明是他先手，紀商歌的姿勢也毫無防備，卻如此輕而易舉地被擋了回來。甚至他動作稍有緩慢，那一掌便會落在他身上。
    紀商歌拿著劍，望著初七道：“暗衛的路子？有些意思。”
    他的語氣聽不出悲喜：“你們這一代，的確天才輩出。”
    “出”字話音未落，楚惜顏的劍已經逼至了眼前。她這一劍淩厲至極，一往無前般氣勢逼人。她此刻的目光卻是極為認真時的平靜。
    這一劍是她這幾年刺出的最好的一劍，楚惜顏甚至能感覺到讓她停留在這個境界的屏障有所鬆動。
    但這一劍在紀商歌麵前卻遠遠不夠看，他甚至還能頗為悠閑地說了一句不錯，然後輕易地將這一劍隔開。
    楚惜顏卻沒有再退，她的目光平靜如初，手中的劍卻越來越快。
    隻是越快，她便越覺得吃力。紀商歌在她的劍雨中遊刃有餘地，反攻卻讓楚惜顏覺得難以招架。
    紀商歌其實並不會用劍。他所創的雲生結海是掌法，平日裏研究的也是掌法之類的武學。學過的劍法大抵也隻有幼時學的基礎。
    但到了他這個境界，武器已經不重要了。
    楚惜顏的劍很快，他卻楚惜顏更快。相比楚惜顏略顯急躁的快，他幾乎是閑庭信步一般地與楚惜顏過招，連初七在一旁是不是遞過來的一刀都不能擾亂他的步伐。
    楚惜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血色滲透了出來。趁著初七騷擾紀商歌的時候，她又向前緊逼了幾步，劍鋒斜著向上一挑，從紀商歌肋骨的一側劃了上去，直指心髒。
    紀商歌神色微斂，終於認真了起來。
    初七指向他要害的刀刃永遠在半路便被截下來，這一次他甚至來不及避開，便受了紀商歌大半的掌力。
    紀商歌的目光卻一直落在了楚惜顏身上。
    這個徒弟收得真不錯，他想。
    劍刃撞上了劍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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