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若隻有你們這些人，實在不足為懼。”紀商歌淡漠的聲音飄散在空中。
    楚惜顏用手撐著地，伸手去抓落在地麵上的劍。
    “咳……”動作牽動了傷勢，讓她咳出了一口血。楚惜顏卻根本沒去管自己的傷勢，固執地看著自己手指前方的劍。
    在指尖觸及長劍之前，長劍先被另一隻手拾了起來。蕭北景半跪下來，一隻手拿著楚惜顏的劍，另一隻手扶住了楚惜顏沒受傷的那一邊肩膀。
    楚惜顏抬頭，被午後的陽光晃花了眼，定了定神才看清蕭北景的麵容。蕭北景也正看著她，漆黑的眼眸極為晦暗，神色複雜。
    楚惜顏眯了眯眼睛，覺得自己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都被蕭北景看見了。
    “你得負責。”楚惜顏認真道，話音剛落，又咳了一聲。
    蕭北景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他也沒心情細想，嗯了一聲，去看楚惜顏身上的傷勢。
    “別動。”他半抱著楚惜顏，內息在楚惜顏身體裏走了一圈，他的眉擰起來，“雲生結海……”
    溫暖的氣息在身體裏流淌，幫助她疏離淩亂的內力。楚惜顏也沒想到蕭北景修習的內功和他本人性格截然不同，氣息極為溫和，甚至隱隱透出生機。
    傷勢稍緩，楚惜顏坐起來，像之前一樣去懷裏摸藥瓶，卻摸到了一手瓷片。她麵不改色地將瓷片扔出來，最終又摸出來一隻瓷瓶。
    還好這藥瓶放得位置比較偏，沒被紀商歌一掌打碎，不過就算藥丸碎了……應該也能吃吧？
    就是不大好看，從懷裏摸出一把打碎的藥丸什麽的……這時候了，她還有心思自娛自樂。
    蕭北景接過來打開聞了聞，沁人心脾的藥香從瓶口處彌漫出來。“內傷藥？”蕭北景將藥丸到在手上，瑩白色的藥丸落在他白皙的手上，幾乎融為一體。
    他抬手就要把藥丸給楚惜顏喂下去，卻被楚惜顏推開，她道：“給初七。”
    蕭北景的臉色驟然便陰沉了下去，這藥丸又多珍貴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此刻也是重傷，卻要把這藥丸給初七？
    “他不過是個暗衛。”他緩聲道。
    “也是同門。”楚惜顏道。她知道蕭北景為什麽生氣，好言安慰道：“我的傷勢你剛剛也看過了，沒有玉露丹也能好起來。”
    但是初七受了紀商歌三掌，又中了一劍，沒有這藥恐怕救不過來了。
    楚惜顏道：“我現在最好不要動，你幫我一把。”
    蕭北景的臉色猶如冰封，他與楚惜顏對視了片刻，最終敗下陣來。他轉身去了初七身邊，初七尚且昏迷著，雙目緊閉，意識全無。
    蕭北景將他扯起來，動作粗魯得讓楚惜顏一驚，生怕紀商歌沒把初七打死，反倒叫他折騰死了。
    好在蕭北景似乎也覺得自己拿一個傷患撒氣有失風度，把藥丸塞到初七口中之後，將人放下的動作輕了許多。
    楚惜顏坐在原地調息了片刻，剛剛蕭北景已經幫她梳理了內息，現在也能靠自己勉強把內傷壓了下去。
    她張開眼睛，便看見蕭北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她，看得她打了個寒顫。
    “北……景？”她試探地喚了一聲蕭北景。
    蕭北景答應了一聲，讓楚惜顏覺得渾身發寒的感覺也隨之消失。蕭北景道：“天機閣的人在外麵，我去把人叫進來？”
    楚惜顏勉強站起來，到初七身邊蹲下來，查看蕭北景的傷勢。蕭北景看著她的動作，語氣不善：“他死不了。”
    楚惜顏探查一番，確定初七身上的傷勢正在被玉露丹所修複才凶了口氣。
    她直接在初七身邊坐下來，輕喘了口氣，道：“你幫我把人叫進來吧。”
    蕭北景走到她身邊又用內力幫她壓製傷勢，低聲道：“我的人很快也會到。”
    楚惜顏搖了搖頭，堅持道：“幫我把人叫進來就行。”
    蕭北景沒有答話，控製著內息在她周身的經脈遊走了一圈，才起身把駐守在外麵的暗影堂叫進來。
    尹靖萱在外麵心焦不已，沒有楚惜顏的命令卻又不敢進去。蕭北景的到來反倒讓她安心了一些，她幹脆利落地給蕭北景指了路，希望蕭北景能幫上楚惜顏一把。
    他們這些人插不上手，蕭北景也是宗師，總插得上手吧？
    尹靖萱緊鎖著眉，來回踱步。沒過多久，她便看見蕭北景從遠處走過來，她連忙迎上去。
    蕭北景不等她開口，便道：“你們進去吧。”
    尹靖萱深深看了他一眼對暗影堂的人揮了揮手：“進去。”
    蕭北景目送他們往宅院那邊走，沒有跟上去。燕軒此時趕到了他身邊，剛開口道：“主上……”就被他此刻的神情嚇得收了聲。
    蕭北景道：“把雲州最好的大夫找過來。”他又補了一句：“叫到城主府。”
    燕軒立刻便想到：“主母受了傷？”
    蕭北景扯起一個笑，燕軒看在眼裏，越發地覺得心驚。他聽見蕭北景用平靜的聲音道：“她一向擅長弄傷她自己。”
    燕軒不敢抬頭，答應了一聲便急忙去找大夫。
    蕭北景的指甲陷在手心裏，竭盡全力壓著自己此刻失控的情緒。他想起下午和楚惜顏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
    她的步伐、表情，甚至語氣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如同再平常不過的一次外出一般。
    她怎麽能那麽平靜地從他身邊走過去，去和紀商歌交手？
    一直潛藏在心底的黑暗彌漫上來，遮去了他所有的理智。蕭北景鬆開手，手心已經被他的指甲劃出了血，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擋了擋陽光。
    他費盡心力壓著心中的這些陰暗的念頭，又有什麽用呢？
    反正跟本沒人會在意。
    天機閣、南唐，亦或是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好像都要比他與她親近。即使他才應該是那個和她最親近的人。
    果然，不去爭便得不到。他身邊的東西，從來如此。
    蕭北景把手放下來，覺得陽光也沒有那麽刺眼了。
    他向楚惜顏所在的宅院走過去，沒太多的時間給他耽擱，她慣會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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