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笑，也不會因為一時的勝利得意忘形。她是真的覺得夏承誌很可笑，即便是習慣了利用感情的她，也不會向他這樣拉攏人。
    她在宮離夜麵前、在子越麵前、甚至在楚惜北麵前，表麵功夫都是做到的。
    心口忽然湧上來疼痛之感，夏婉瑜斂了笑意，不去看夏承誌的表情，轉身向外走去。夏承誌肯定有其他的事情要說，她卻不願意再聽了。
    夏承誌在她身後罵聲不止，卻迫於子越的壓力，不敢對楚惜顏做什麽。
    夏婉瑜卻沒有心思去理他，手指輕輕按了按胸口，感覺胸口的疼痛感漸漸消失。
    子越在她身後看見她的動作，問道：“身體不適？”
    夏婉瑜輕輕搖了搖頭，道：“不過是個固執又軟弱的執念罷了。”
    她抬起頭，陽光落下來，給雪白的衣衫添了幾分暖色。她輕聲道：“不過，以後應該不會再出來了。”
    此時已至深冬，雁城的位置偏北，蔭鬱的樹木已經披上了或黃或紅的葉子。冷風一吹，便落了一地的落葉。
    兩側是手持利器的侍衛，靜靜守候在門前。
    一隻金黃的落葉被風卷到夏婉瑜麵前，夏婉瑜能輕而易舉地將它捏在手上，然後隨手遞給子越。
    “快到冬天了啊……”
    子越莫名其妙地拿著一隻葉子，跟著夏婉瑜往前走。他看了一眼夏婉瑜，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葉子，她給他一隻葉子是什麽意思？
    自書房回到夏婉瑜的寢宮，需要經過一道宮門。夏婉瑜從宮門裏出來，卻見迎麵走過來一個有著幾分雍容的公子。
    夏婉瑜的步伐慢了下來，眼眸微眯，是周青。
    周青也看見了她，他腳步未停，走到夏婉瑜麵前折扇一收，行了一禮：“五小姐。”
    夏婉瑜的目光像刀鋒一般劃過他的麵容：“周大人。”
    周青似無所覺，含笑道：“五小姐剛從王上那裏出來？”
    夏婉瑜微微頷首，從他身邊走過去，淡淡道：“你最好不要現在進去，他的心情大概不夠好。”
    周青卻沒有走，他伸手想拉夏婉瑜的袖子，卻被夏婉瑜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夏婉瑜微微皺眉，覺得肮髒一般拍了拍衣袖。
    周青的臉色一變，硬壓心中的火氣，他低聲道：“五小姐……如此厭惡在下嗎？”
    夏婉瑜沒有看他，用毫不留情的冰冷語氣說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背叛之人。”
    裏麵的厭惡與嫌惡之情，夾雜著深惡痛絕的恨意，甚至讓她身後的子越動容。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問她為什麽會這樣的恨意。
    不過這地方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子越最終也沒有開口。
    周青站在原地，聲音微揚：“即便是我先背叛了你，你不也從不曾信任過我嗎？”
    夏婉瑜依舊沒有回頭，用清冷的聲音就回道：“這不是你背叛的理由。”
    而她早已經不會再信任任何人了。
    白衣女子在身後少年的陪伴下，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周青冷眼看著，手中的折扇卻被他捏著咯咯作響，最後脆弱的扇骨被他直接折斷。
    他作下背叛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接受了夏婉瑜不會原諒他的準備。而他要的，也不是夏婉瑜愛上他。夏婉瑜是不會愛上任何人。如果他盡心盡力地扶持夏婉瑜上位，毫無私心地對待她，也不會得到她的垂青。
    她隻會在達成目的之後，把他們這些絆腳石一腳踢開。
    相比之下，站在夏承誌這邊，贏了的話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她，即使隻是將她像金絲雀一般豢養在身邊。
    隻要贏了就能得到，周青低頭看了一眼被折斷的扇子，隨手揣在懷裏，卻又摸出了一把新的、一模一樣的折扇。
    希望夏承誌能爭些氣，至少不好給他拖後腿。
    他把折扇展開，勾唇一笑，又變成了一個風流倜儻的貴公子。有路過的宮女偷眼看了他一眼，便半掩著櫻唇，紅著臉跑走。
    這王府裏，也充滿了戴著麵具的人。
    夏婉瑜走在宮中的小路上，頗有些閑庭信步的意思。子越站在她身後，想著她剛剛充滿恨意的語氣，三番兩次欲言又止。
    夏婉瑜手裏把玩著剛剛新拾起的一隻落葉，捏著葉子的梗轉了兩轉，她像是不經意地提到：“你是不是想問我些什麽話？”
    子越一怔，差點脫口而出她是怎麽知道，好在他這些日子學會了收斂，抿了抿唇道：“沒……沒有。”
    夏婉瑜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她剛剛那麽明顯地泄露了自己的情緒，他怎麽可能會不好奇。
    子越又不是一個擅長掩飾情緒的人，夏婉瑜不去看他，都能感覺到他的坐如針氈。
    “好奇也沒什麽。”夏婉瑜就當沒聽到她嘴硬的話，接著說道，“你也可以問出來。”
    子越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惴惴不安地問道：“可以問嗎？”
    “當然可以問……”夏婉瑜把手放在空中，然後把手鬆開，任由手中的葉子隨風而去。
    落葉打了個旋兒，飄到了子越的麵前。子越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他捏著葉子，抬頭茫然地看著夏婉瑜。
    夏婉瑜掃了他一眼，卻道：“隻不過你問了我也不會回答的。”
    這語氣聽起來，好像還藏了一絲的笑意。
    這一絲笑意像是在子越心口輕輕撥了一下，讓他覺得有些麻又有些癢。
    他惱怒地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句，都已經走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抵抗不了她偶爾的溫柔。
    他把頭撇過去，不去看夏婉瑜的臉，口中道：“不願意說就算了。”
    夏婉瑜似乎輕輕笑了笑，隨即她意識到自己突然輕鬆的心情，又冷下了麵容，淡淡道：“走了。”
    子越抿了抿唇，再去看夏婉瑜的時候，夏婉瑜已經走出了幾步遠了。他手中還拿著那兩隻落葉，猶豫了一下沒有隨手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懷裏。
    他不知道為什麽要留下兩隻沒有任何用處的葉子，可就這樣扔掉，他又有些舍不得。
    留下就留下吧，子越安慰了自己一句，重新追上夏婉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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