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變了，”蕭北景眼眸眯，盯著桌麵上粗瓷製的酒杯。“他如果隻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又如何會在自己回答之後變了臉色呢？”
    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接話的時候沒有覺得不對，之後卻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裏泄露了東西。
    燕軒也向被簾子遮住的後堂望過去，認真思考，所以這就是為什麽蕭北景是主上，而他是下屬的原因？
    不，並不是，他當初被留在蕭北景身邊，單純隻是因為蕭北景是皇子罷了。
    燕軒還是有幾分佩服的，順便捧了蕭北景一句：“主上英明，您是怎麽知道這店家不簡單的。”
    蕭北景理所當然道：“我就隨便挑了一家，誰知道真的詐出來了。”
    燕軒：“……”他能收回那句“主上英明”嗎？
    言語之間，年青人已經從後麵拎了酒壇子出來，麻利地拍開酒封，一股酒香彌漫出來。
    他倒是沒說謊，這酒雖然不及金桂露這種千金難求的酒，但也不比其他宴席上的酒差了。
    對於蕭北景來說，也是可以勉強入口的。
    年青人將蕭北景麵前的酒杯斟滿，滿麵堆笑：“您稍等，下酒菜一會就來。”
    蕭北景沒有說話，拿起酒杯輕輕嗅了一下，酒香醉人心脾。
    再抬眼時，年青人已經招呼其他人去了，點頭哈腰，市井之氣十足，一點兒也不像哪家勢力埋下了的暗樁。
    但暗樁皆是如此，如果能被人看出來，那怎麽能叫暗樁。
    蕭北景看了他兩眼，低下頭將酒喝了。他剛剛是騙燕軒的，他一開始就推斷這幾家酒肆、茶攤還有客棧，應該有其他勢力的探子在。就算沒有，天機閣也不能在自己的山腳下都不安排人看著。
    若是想要消息靈通，酒肆要比客棧強得多，蕭北景便挑了一家酒肆進去了，客人不多不少，正是個隱藏身份的好地方。
    也是運氣好，不過是問了一句話，就叫他給試出來了。
    隻是不知道這店家究竟是哪一家的。
    天機閣的典籍閣設在最裏麵，和鑄劍閣相對而立，也是天機閣所有弟子都向往的地方。
    典籍閣內存盡世間孤本，經義子集，武學秘籍，無所不有。鑄劍閣內卻有最好的武器，即便隻是鑄劍閣弟子的手筆，拿出去也是上好的武器了。若是長老親自鑄造的，便是能引江湖風雨名器。
    不過典籍閣內駐守的都是長老，平常弟子是不允許進的。鑄劍閣每年都要收些弟子進去，相比之下，典籍閣就顯得神秘多了。
    典籍閣旁，正好有一掛瀑布飛流而下，在底部形成了一汪清泉，並著幾塊石階，和冒出水麵的石頭，頗為幽美。
    水輕響，伴著水聲而來的還有腳步聲。楚惜顏和顧語自與瀑布相鄰的小路上走進來，不疾不徐。
    顧語望見另一端的典籍閣，問道：“師父，那就是典籍閣嗎？”
    楚惜顏道：“是，對麵那個是鑄劍閣。”
    顧語聞言卻眼前一亮：“鑄劍閣？可以進去嗎？”
    顯然，對於顧語來說，典籍閣的誘惑力遠遠比不上鑄劍閣。
    楚惜顏笑了笑：“你手上不是有一把劍嗎？”
    那把正襯顧語身高的劍正掛在他的腰間，顧語伸手摸了摸，嫌棄道：“太短了，我想要跟師父一樣的劍。”
    楚惜顏笑道：“你還是先長到劍那麽高再說吧。”
    顧語難得反駁道：“我有劍那麽高了，還比它高了一點點。”他認真比過的！
    隻不過他說的一點點，是真的一點點。
    楚惜顏笑起來：“好，鑄劍閣的張長老最擅長鑄劍，你要是能讓哄的他為你新鑄一把劍就好了。”
    顧語道：“好，我們什麽時候去見張長老？”
    楚惜顏摸了摸他的頭：“我們要先去見大長老，放心，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見到張長老。”
    顧語以後應該就在典籍閣這裏起居了，想要來鑄劍閣，方便得很。
    典籍閣分為五層，其間的典籍浩如煙海。第一層進去，除了門口的桌椅，便沒有別的陳設了，全是一排排整齊的書架，空氣中滿是墨香味。
    一個看起來已經年近古稀的老人正坐下桌子前打盹。
    楚惜顏和顧語走近了，他才清醒過來，睜著睡眼道：“哪個，有手令嗎？”
    楚惜顏道：“手令倒是沒有，請汪長老看在我的份上，通融一番。”
    汪長老這才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道：“小惜……”他本來想說小惜顏，說到半路卻生生改了口：“閣主啊。”
    楚惜顏笑著應了一聲。
    汪長老的目光落在顧語身上：“這是……”
    顧語機靈地叫了一聲：“長老好。”
    老人一般都很喜歡孩子，汪長老也不例外。尤其是顧語長得漂亮，乖巧起來十分具有欺騙性。
    汪長老笑嗬嗬地答應了一聲：“我猜這是你徒弟？”
    “長老猜的沒錯。”楚惜顏把顧語拉在身前，很是自豪的介紹道：“在虞城收的，入門近一年了”
    “一年了啊。”汪長老從桌子後麵繞過來，將顧語從頭到尾摸了一把。
    顧語扁了扁嘴，不大高興，但情緒全藏在了乖巧的笑容下。
    汪長老收回手：“年紀有些大了，但也不算太晚。隻是你是怎麽教的，這麽好的根骨，都一年了，武功才剛剛入門。”
    楚惜顏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我在外麵太忙了，能教導他的時間很少。”
    汪長老不大讚同地看了她一眼，但礙於身份也隻能說到這裏了。他是個武癡，不太愛看經義，偏愛武學，看不到好苗子被糟蹋了。
    楚惜顏被他看得更加心虛，連忙補救道：“所以我就帶他回來了。”
    她笑著道：“正好由長老教他習武，不知長老可還滿意？”
    汪長老當然滿意，當即一拍大腿：“就交給我了，這麽好的苗子不能糟蹋了。”
    他話剛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似乎是在說楚惜顏糟蹋好苗子，不禁訕訕，連忙道：“閣主，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閣主太忙，嗯……”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倒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楚惜顏知道他的性情，也不和他計較，道：“我要帶他上去見大長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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