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神態自若，沒有殺意也沒有敵意，仿若他剛剛的不適之感隻是錯覺。素衣心中疑惑，又看向方寒。方寒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眼睛都不斜一下。
    這隻狐狸，不會留下一點破綻出來的。
    素衣隻能作罷，期待著夏婉瑜能往他這裏看上一眼。
    可惜事與願違，夏婉瑜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看向下麵。她眉目清冷依舊，素衣卻能看出她心情不佳。素衣眼底的興奮更濃重了，甚至讓他忘了剛剛警醒的感覺。他總覺得新夏這位女帝和鄒君浩的關係很不一般，一罐茶葉送得曖昧至極，隻可惜女帝用皇權壓人生生壞了這份曖昧。
    不解風情，素衣在心底評價道，鄒君浩這種人物一看就不能用硬的。要是換他來，保管手到擒來。不過他已經扮膩了女子，這一次的目標還是放在女帝身上吧。
    素衣正琢磨著怎麽讓夏婉瑜多看他一眼，方寒突然開了口：“總是些歌舞難免看著有些膩，臣觀皇上不喜，各位使者也都興致缺缺，不如換些表演。”
    龍椅上的夏婉瑜神思不屬，隨口問道：“換些什麽？”
    方寒道：“臣才疏學淺，不能獻醜。但我新夏人才輩出，定有能博皇上一笑之人。”
    “方卿說的有些意思。”夏婉瑜環視了一周，“哪一位愛卿或者公子願意獻藝？”
    下麵響起一陣低低的說話聲，沒有人立刻應答。
    因為是招待外臣的宮宴，並沒有邀請女眷，也沒有夏家的宗女，隻有官員和叫得上名號的世家子弟在。
    官員大多都是已至中年，早年間學的風雅技藝早就丟在了腦後。而年輕的世家子弟，哪個不是高傲至極，怎麽會自降身價，把自己和舞女等同上去表演？
    一時間大殿之內竟然沒有人答話，夏婉瑜也不急，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杯沿。
    “這個方寒……不太對。”楚惜顏低聲喃喃道。
    蕭北景趁著機會湊近了些，低聲道：“方寒此人可用。”
    楚惜顏瞟了他一眼：“你的人？”
    蕭北景卻搖了搖頭，重新坐正了身姿。大庭廣眾之下楚惜顏也不好追問，隻能看著新夏這些官員打算怎麽讓夏婉瑜有台階下。
    方寒此人立場極為鮮明，是站在夏婉瑜這邊的，他絕不會讓夏婉瑜下不來台。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個清俊的世家公子站出來，上去用古琴彈了一首曲子。雖然自降了身價，但也算是風雅。夏婉瑜看在他解圍的份兒上，還能多看他幾眼。
    又陸陸續續有幾個公子上台，拿出手的東西確實比剛剛千篇一律的歌舞戲曲要好。有人作詩，有人書畫雙絕，還有人當場要比試六藝。
    大殿之內確實要比剛剛熱鬧得多。但肯上去表演的人還是少數，大多數人都自持身份，不會上去。
    等最後一個肯表演的人回到席位之上，夏婉瑜問道：“沒有人了嗎?”她隨意往世家子弟聚集的席位上望了一眼，這一眼就看到一個長發如瀑的溫潤公子正言笑晏晏地看著她，毫不避諱。
    那一雙如玉的眼睛，讓夏婉瑜心中一動，她正欲收回目光，卻見那公子對她一笑，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草民願意。”
    夏婉瑜好奇地看著他，這個人，不是世家子弟，更不是官員。
    因為他的自稱，宴席上又響起一片低語聲：這人是白身，是怎麽來參加宮宴的？
    夏婉瑜卻沒有在意這些，聲音抬高壓下低語聲：“好，你要表演些什麽？”
    素衣含笑道：“在下不才，會點劍舞。”
    夏婉瑜微微頷首：“給他拿把劍。”
    立刻有人站出來道：“皇上不可，宮宴之上，豈能容他持劍，您的安危為重啊……”夏婉瑜毫不在意地擺手讓他坐下，略帶不耐地道：“剛剛不是還有人射箭嗎？舞劍也是一樣的，而且子越在朕身旁，朕的安危無須擔心。”
    那人瞥見夏婉瑜手邊冷峻的少年，頓時禁了聲，不再說話。
    素衣也順利拿到了他想要的劍，劍鋒三尺有餘，劍身如一泓秋水，鋒利無比。這是一柄極好的劍，素衣看著甚至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他的手搭上劍柄，冰涼的觸感讓他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素衣在心底感歎道，算起來，他確實有很長的時日沒有握劍了，希望自己不要生疏才是。
    眾人本來對他又幾分不屑，上去取悅女帝已經是迫不得已，此人還要效仿舞女，跳什麽劍舞，實在讓人不齒。
    可素衣真正動起來的時候，眾人卻都忍不住屏息靜氣，連漫不經心的夏婉瑜都被吸引住了目光。
    素衣說他會點劍舞，實乃謙虛之詞。他如果僅僅是會點劍舞，這世上就沒有人敢說自己會舞劍了。
    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不過如此。
    場上白衣飛揚，眼花繚亂，楚惜顏的眸色卻越發深沉了起來。她善用劍，一直以來修習的都是劍法，連自己的內功都是為了修劍挑選出來的。她怎麽會看不出，素衣的劍舞中帶著極為凜冽的劍意，才能讓這劍舞顯得如此驚心動魄。
    一位頂尖的劍客在你麵前舞劍，當然要比舞女軟綿綿的劍舞看起來漂亮得多。
    隻是素衣刻意在劍意凝聚起來之前，就將劍意打破，使劍舞雖然看起來驚心動魄，實在並無壓迫之意。非頂尖的劍客，是看不出他暗藏的劍意的。
    換句話說，這場上除了楚惜顏，應該沒人能看出他舞蹈中的劍意。就連蕭北景也看不出他這隻劍舞的異常，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看向素衣目光中的陰狠。
    素衣這身打扮實在符合楚惜顏一貫的胃口——至少蕭北景是這麽覺得的。楚惜顏又時常留意他，蕭北景實在沒辦法讓自己用善意的目光去看待他。
    一曲終了，素衣幹淨利落地收劍，又對夏婉瑜一笑：“多謝皇上。”
    夏婉瑜的目光在他開始舞劍的時候就沒有再離開過他的身體，聞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草民名為素衣。”素衣輕輕一笑，麵若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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