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錦跟在他身後，身上滾滿了塵土。蒼白的臉上還有一道滲血的劃痕，然而她的眼中卻充滿了被救贖的希望。
    楚惜北掃過一片狼藉，在看到楚惜顏身旁的刑具時停頓了一下，隨即移開目光，珠玉般的聲音響起：“怎麽回事？
    ”
    太後站立不穩，往後退了一步，好一會兒才勉強鎮定下來。
    楚惜顏從箱子旁走開，道：“既然你過來了，我就不管了。”接下來，如果處理就是楚惜北的事了。畢竟她也隻是一個出嫁的公主啊。
    楚惜北顯然也不願意當著她的麵處理這件事情，輕輕嗯了一聲，便任由楚惜顏從他身邊走過去。
    出了鳳棲宮，宮殿內的一切便都被隔離開來。遠處來往的宮女太監，也隻知道皇上駕臨鳳棲宮，卻遠不知道鳳棲宮今日出了什麽事。動用私刑，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楚惜北願不願意留情。
    但無論如何，太後還會是太後。
    鳳棲宮不會換主人，冤死的宮女也不會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皇室的秘辛永遠不會昭告天下人，它們隻會被永遠埋藏在深不見底的後宮中，成為深不見底的後宮的一部分。
    所以她才不想留在那裏聽楚惜北如何處理，楚惜顏站在南塘皇宮的宮門前，忍不住回首觀望，莊嚴華美的建築群在冬日陰沉的天氣下添了幾分陰森之感。
    她隻看了一眼，便轉身出了宮門。
    她離開的那一日起，就從未打算過回到這裏，也不想再踏入另一座皇宮了。
    回到公主府，意外地等來了許久不見的燕軒。燕軒見了她還有幾分尷尬，楚惜顏卻連他主子都天天能看見，反而不甚在意。她道：“蕭北景回去了？”
    “北梁有事需要處理，殿下必須要趕回去。”燕軒答道。
    楚惜顏哦了一聲：“北梁帝駕崩了？”
    燕軒錯愕抬頭：“您已經知道了？”天機閣的消息網果然不容小覷。
    楚惜顏坦然道：“我猜的，能值得他這麽急趕回去的，也就隻有這件事了。”而蕭北景離開北梁前，北梁帝的身體已經垂危了。
    燕軒垂眸道：“殿下他本不想回去的……”
    “我知道。”楚惜顏道。“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意思。”
    燕軒莫名被嫌棄了一頓，也不多言，告辭了一番就離開了。他也要立刻趕回北梁，這次隻是為了等楚惜顏才延期回北梁的。
    三日後，北梁帝駕崩的消息傳來了南唐。
    楚惜北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司禮監正忙著給他稟告納吉的事情，皇上雖然不會親自去辦，但司禮監也要把大婚的事宜一一稟告給楚惜北。
    楚惜北看完消息之後便立刻打斷了司禮監稟告的話語：“昏禮的事延後再說，召衛然進宮。”
    另一邊，已經不關心局勢的楚惜顏才猛然醒悟過來，不管北梁實際的情況如何，在其他兩國眼中，此時都是攻打北梁的最好機會。
    馬上就要開戰了。
    她回來的這麽多天，鄒君浩一直未曾來找過她。直到今日，他才差人送來了一封信。還是他的風格，寥寥數語，確實讓她從心。楚惜顏苦笑，她現在就是沒辦法從心。
    要是真能做到從心，她也不會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了。她何嚐不知道自己現在和蕭北景更像是藕斷絲連，她手指壓著泛著蘭香的信箋，心想她也許應該好好想想了。
    新夏皇宮。
    方寒靜靜立在一側，聽著夏婉瑜和夏良玉之間的爭吵。夏婉瑜像一貫那樣靜立在書桌旁。夏良玉皺著眉反複跟她強調現在和北梁開戰又多不利。
    夏婉瑜一言不發地聽著，隻是在最後才開口道：“必須開戰。”
    夏良玉頓時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方寒藏住眼底的笑意，是啊，必須開戰。在夏良玉眼中現在夏婉瑜好大喜功，激進偏執，仿佛已經不再是沒有登基時的她了。他想不到，也看不明白，夏婉瑜已經無路可走了。
    她太急了，如果再登上幾年，她遠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在新夏的朝堂還沒有徹底接受她的時候，她靠兵權和籌謀得到了皇位。若她是個男子也就罷了，偏偏她是一個女子。世俗偏見，再加上還未穩固的地位，她隻能靠鐵血的手段才能鞏固自己的地位。
    她急需一次更大的勝利來穩固自己的地位，但這還不至於讓她莽撞行事。真正讓她不得不開戰的是新夏現在的處境，隻要北梁和南唐緩和過來，必然要聯手攻打新夏。與其被動地等待，不如早早出擊，現在就去攻打北梁，若是能趁北梁混亂的時候製勝，也許還能拉來楚惜北的幫助。
    “……後勤就由方卿來做。”夏婉瑜吩咐道，“你們自己商議吧。”
    說罷，她就一甩手，重新做回了書桌前，開始批改折子。
    方寒人畜無害地對夏良玉一笑，果不其然夏大將軍根本不想理他，還冷哼了一聲。
    夏婉瑜頭都沒抬，沾滿朱砂的筆在紙上滑動：“你們出去談吧。”
    方寒一拱手，恭敬道：“臣遵旨。”說罷，便退出了禦書房。夏良玉無法，也隻能跟著出去。剛出禦書房，他就一把抓住方寒，質問道：“是不是你挑撥皇上開戰的？”
    方寒不悅地將自己的袖子從夏良玉的手中扯出來：“可不是我做的，皇上自有自己的考量。”方寒是真覺得不大高興，夏良玉是多蠢，才會在禦書房門口就和他討論這些事？
    掙脫之後，方寒便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待離禦書房遠了，他才開口道：“我勸你一句，打仗就好好打仗，別總想摻合到政務中，你以為皇上對你就全無防備嗎？”
    夏良玉跟上來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冷笑道：“你少挑撥離間，我是皇上的兄長。我不摻合，難道看著你左右朝堂嗎？”不對，他不是摻合，他那是參與。
    方寒笑得意味深長：“就因為你是皇上的兄長。”
    “我不想和你多說。”方寒語氣淡漠，他理了理剛剛被夏良玉扯亂的袖子，“後勤我會做好，你，好自為之。”說罷，他不等夏良玉答話，便像宮外走去。
    夏良玉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低聲罵了一句，然後也往宮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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