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顏看著他虛弱的樣子，知道他是逃不了了。自己再守在門口也沒什麽意義了。她往前走了幾步，離蕭北景和素衣近了一些。
    素衣低低的笑聲還在大殿中回蕩。好一會兒，他才停下來，斂了笑意：“若非公冶源，我也不會至此。”
    “公冶源？”楚惜顏半蹲下來，詢問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們隱世家族究竟想幹什麽？你和公冶源又是什麽關係？”
    素衣漫不經心地道：“不知道是哪一脈堂叔的兒孫子侄罷了，旁支太多，我也記不大清。”他隻答了這麽一句，然後便問道：“你們知道他是隱世家族的人。”
    楚惜顏道：“他親口承認過。”
    “果然……”素衣隻是冷笑，“旁支的狗的話信不得。”
    楚惜顏因為他的話語皺了皺眉頭，但最終沒有說話。成王敗寇，總不能連敗者躺在地上罵人的機會都不給。
    聽素衣的意思，公冶源和他並不和睦。楚惜顏繼續問道：“刺殺蕭北景是不是你所為，其他人呢？”
    素衣索性把劍扔在一邊，躺在地上道：“是不是我做的，你不是已經有了定論嗎？至於另外兩個人……重傷了一個，在楚京便死了。另一個就是公冶源，把隱世世家的人養在身邊的感覺怎麽樣？”
    楚惜顏想了想，替楚惜北答道：“感覺還不錯。”
    素衣笑起來：“好吧，外世的人真是搞不懂。一條旁支的狗也能被你們捧成‘天下第一智’……”
    楚惜顏隻當作沒聽到他的話，把他的劍拿起來，又問了一遍：“隱世家族究竟想幹什麽？”
    素衣看著她道：“我不想說，你要殺了我嗎？”
    他似乎一點也不懼怕即將到來的死亡，表情輕鬆甚至還帶著一點疑惑，就好像在問：今天晚上你做飯嗎？
    楚惜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如果想死的話，也可以試試自我了斷。”
    素衣卻道：“還是活著好一些，不想讓我死的話，麻煩叫個大夫過來，不然我可能馬上就死了。”說著，他又吐了一口血。
    楚惜顏看向蕭北景，蕭北景會意，推門走出去。很快又走了回來，道：“去叫禦醫了。”
    楚惜顏還半蹲在素衣麵前，出手點了他好幾處穴道，然後把手中的藥丸一口氣全給他塞了進去。
    素衣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苦笑道：“你是想借機殺我嗎？”
    楚惜顏沒理他，抬頭對蕭北景道：“找人給他拖出去吧，關牢裏。”
    蕭北景未下命令，身後便有人影浮現，依言把素衣拖著往外走。
    素衣：“……”
    楚惜顏抬眼掃了他一眼，又補了一句：“記得綁上。”
    素衣：“我都傷成……”半句話還未說完，又被暗衛點了穴道。漫不經心的神色終於從他臉上褪去，變成了略帶猙獰的憤恨。
    可惜這時候已經沒人去關注他的表情了。
    事情了結，楚惜顏鬆了口氣。蕭北景眼都不眨一下地盯著她，楚惜顏略微有些尷尬：“……”
    蕭北景走近了一步，明明隻有一步，楚惜顏卻覺得他好似突然貼了上來，讓她忍不住想後退。蕭北景卻什麽都沒做，隻是笑了笑道：“隱世家族，你想怎麽辦？”
    楚惜顏道：“那就不是我該操心的事了，誰掌天下，誰去操心好了。”
    “那你要回天機閣了嗎？”
    大殿內突然靜了一瞬，楚惜顏緩聲道：“我一開始就打算回天機閣的。”
    蕭北景墨玉般眼眸中倒映著星輝清朗，他柔聲道：“帶家屬一起回去，行不行？”
    楚惜顏沒說話，卻也沒有避開目光。
    蕭北景從衣袖間摸出一隻鐲子，翠綠的翡翠上點綴著一顆紅寶石，是那隻雲心出岫。他盯著楚惜顏：“好不好？”
    楚惜顏望著那隻鐲子眼神複雜，唇微微動了動：“……”
    湖水微瀾，打碎了一層星輝。蕭北景幾乎屏住了呼吸，原來就算是算計好的每一步，結局也會讓他緊張惶恐。
    “咚！”
    微動的唇還未發出聲音，靈堂後方突然發出了奇怪的聲響。在幽暗的靈堂中，擺放在中央的棺木顫抖著，裏麵發出一聲聲撞擊聲，著實讓人覺得恐怖。
    楚惜顏看著不斷晃動的棺木，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奇怪。
    而蕭北景拿著還未送出去的雲心出岫，臉色更是陰寒到了極點。他將鐲子重新放好，頂著冰封雪凍過的寒冷神色，一腳踹開了棺木。棺木中人掙紮地坐起來，眼中還是未盡的惶恐，貪婪地呼吸著外麵的空氣。
    是的，一麵對著素衣說“自己的棺木不想給其他人住”的蕭北景，一麵早已經將蕭正卿塞進了棺木裏。
    蕭北景連看他一眼都懶得看，言簡意賅地吐出了一個字：“滾。”
    蕭正卿似是被嚇到了，茫然地問了一句：“去哪兒？”
    “滾去你該去的地方。”蕭北景不耐煩地道，“過幾日就登基大典了，你折子批完了嗎？”
    蕭正卿根本想不出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聯係，小心地問道：“你……不殺我嗎？”
    蕭北景冷聲道：“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踹回棺材裏。”他說話時眼神太過駭人，蕭正卿打了個激靈，連忙從棺木中爬了出去。
    等蕭正卿從靈堂中出去，蕭北景再看向楚惜顏時，卻發現她已經在分神想其他的事情了。他暗自失望，捏了捏手心裏的鐲子，知道今天鐲子時送不出去了。
    剛剛那麽好的氣氛，真應該把蕭正卿釘死在棺材裏，蕭北景眼神陰沉。
    他收拾了一番情緒，一麵往外走一麵道：“我們先出去吧，我現在的臉被人看到了又是一場麻煩。”
    他伸手把門推開，久久都沒有楚惜顏的回答聲。他心尖莫名地顫了顫，突然有些不敢回頭。
    蕭北景盯著雕刻著花紋的門框，目光不斷地描繪門框上的紋路。
    一遍又一遍。直到楚惜顏的聲音聲音在他身後想起來，不重卻很清晰。清晰到足以讓蕭北景把這一刻烙印在心底。
    她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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