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中的硝煙尚未散盡，懸浮車已載著兩人疾馳向帝國中樞。
    司晉的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清源的手腕，仿佛唯有肌膚相觸才能確認對方的存在。
    清源垂眸瞥了一眼交疊的手，輕笑一聲：“殿下，我不會跑的。”
    司晉耳尖微燙，卻並未鬆手。
    他聲音低沉：“尹上將，父親不會輕易相信蟲母潛伏在軍部，即便證據確鑿。”
    “他當然不會信。”清源漫不經心地望向窗外飛速後退的雲層，“畢竟，那位陛下最擅長的，便是自欺欺人。”
    身邊那麽多人都在逐漸被蟲族控製，他不可能沒有任何察覺，卻還是在裝聾作啞。
    在劇情的最後，皇帝甚至派出了二皇子司盛跟蟲母聯姻，靠著賣兒子隻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
    人族徹底被葬送，淪為蟲族的奴隸。
    議事廳的穹頂高懸，冰冷的金屬光澤映照著帝國權力中心的肅穆。
    司晉的指節在雕花門扉上叩出三聲沉響，門內傳來一聲沙啞的“進”。
    尹清源跟在他身後踏入大廳，目光掠過牆壁上曆代皇帝的肖像，最終定格在王座旁那道佝僂的身影。
    皇帝蒼老的麵容藏在陰影中，唯有腕間的光腦不斷閃爍著刺目的紅光。
    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光幕上定格的戰場畫麵，正是清源虐殺蟲族的直播錄像。
    在光屏上，甚至隻殘留著清源的殘影。
    “父皇。”
    司晉微微躬身，語氣淡漠如常。
    皇帝端坐主位，指尖煩躁地敲擊著扶手。
    他並未應聲，目光掃過並肩而立的兩人依舊交握的雙手時驟然凝固。
    “司晉，我培養你這麽多年，你應當清楚，軍部高層與蟲族勾結，等同於動搖帝國根基！”
    帝國的存在仰仗著軍部，若是承認蟲族真的偽裝成人類入侵了帝國，那麽他如今的地位將岌岌可危。
    一個對蟲族完全沒有防備的皇帝，注定會被推翻。
    清源向前一步，笑意未達眼底：“陛下是不願意相信蟲族的入侵，還是其實心裏已經知道了卻還仍然當做不知道的樣子？”
    主座上的身影驟然僵住。
    四十年前，帝國宣稱蟲母已被徹底消滅，現在被再度提起，甚至已經到了嚴峻的形勢。
    “你在暗示什麽？”
    皇帝猛地抬頭，渾濁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慌亂：“你可別忘了，當年的戰役由你父親親自指揮，尹上將，質疑曆史等同於質疑軍部的榮耀，以及你父親曾經的軍功！”
    司晉的指尖無聲扣緊。他太清楚父親的懦弱與自私。
    權力和謊言編織成了現在的皇室。
    尹清源卻輕笑一聲，完全不在意皇帝的威脅：“虛假的榮耀嗎？陛下，與其維護您曾經為了權利不擇手段的醜陋模樣，不如先解釋一下，為何軍部機密檔案會泄露給蟲族？”
    “畢竟連您的親衛長，都在替蟲母傳遞情報呢。”
    空氣驟然凝固，皇帝的臉色瞬間慘白。
    “蟲族已確認滲透至皇室的內部，您的親衛秦啟明被捕前試圖向外界發送關鍵消息，但被截獲。”
    “技術員已經破譯了關於他光腦上曾經自動銷毀的內容。”
    司晉將光腦上一比一複刻的聊天記錄投射出來。
    ＜今日1023＞
    ——大人，計劃已敗露，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蟲母可有新的指示？
    ＜半個月前＞
    ——尹清源坐標已發送。
    ＜半年前＞
    ——已成功進入皇室，替代親衛秦啟明。
    這場針對人族的入侵，不止持續了半年的時間。
    皇帝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扶手：“它一直在給蟲母傳遞消息？”
    他有些呼吸困難，承認自己曾經的錯誤決斷讓他難以適從。
    親衛是距離他最近的人，能夠輕而易舉的獲得消息情報。
    曾經的帝國內，有許多比他更有天賦更聰明的繼承人，但是皇位最終還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時候他年輕，和尹清源的父親交好，常年征戰戰場，打下的軍功都有他的一份。
    直到跟蟲母的交鋒大戰，尹清源的父親拚著自己的命想要把蟲母炸死。
    遭受重創的蟲母把尹清源的父親吃掉就離開養傷了。
    皇帝趁著蟲母無暇顧及偷偷地逃了回來。
    他心裏知道蟲母並未死亡，卻為了皇位，虛造了自己跟尹清源父親一起殺掉了蟲母的錄像。
    他獲得民心成功坐上了皇位，一坐幾十年。
    “陛下，您該感謝我替帝國清理蛀蟲。”尹清源冷笑著，“畢竟在幾十年前蟲母重傷的時候，若是率兵追擊很大概率能直接殺掉蟲母，但是您怕了。”
    “尹上將，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
    皇帝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紙摩擦金屬：“現在的蟲母隻會比幾十年前更加強大，它不是今日賽場上那些蟲類能比的。”
    這麽多年他再也沒有上過戰場，蟲族卻不斷地入侵人族的地盤。
    “關於蟲族的事，皇室不會再隱瞞，民眾需要知道真相，我將自願退位，將皇帝的位置交給司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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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心中有成算，但是對於蟲族的事情上絕對不能馬虎！”
    “尹上將，我相信你會像你的父親一樣無畏，特別是在對抗蟲族的事情上。”
    皇帝將代表著皇權象征的頭冠取下放在了桌麵上，這個為了權利一生都在自欺欺人的皇帝歎息著，像是忽然想開了。
    “那就不勞陛下費心了。”
    清源對他沒什麽好臉色。
    當然不是因為皇帝自私自利不擇手段。
    清源揉開司晉緊握的拳頭，在司晉看過來的時候，輕輕對著他笑。
    皇帝不是一個好的皇帝，同時也不是一個好的父親。
    司晉從小就被提著腦袋學習各種超綱的知識，像是提線木偶一樣，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大皇子的身份。
    他需要博學多才，需要冷靜理智，需要替皇帝分擔帝國事務的壓力。
    司晉心裏軟成一片，焦躁被壓下，他跟著露出笑臉，和清源十指相扣。
    滴滴滴——
    光腦發出刺耳的通訊信號。
    司晉神色一肅，連忙接通，那邊的聲音異常驚恐。
    “殿下，秦啟明逃離了，是、是蟲母救走的！”
    帝國人沒有人不認識那隻深入人心的蟲母。
    司晉臉色驟變，蟲母怎麽會突然出現？
    一旦蟲母出現在大眾的視野裏，恐怕會造成大範圍的恐慌。
    信號有些斷斷續續，那人還在繼續說話，情緒也愈發絕望：“蟲母逃走時，沿路產卵，還放置了促發幼蟲生長的成熟素，城市中蟲族泛濫，已經造成了很多民眾的死傷。”
    “殿下，請下達命令！”
    “等著！”清源越過司晉的肩膀，掛斷了通訊。
    他身上還穿著作戰服，清冷的眉眼格外淩冽。
    司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又想單槍匹馬去應付蟲族？”
    “怎麽會？”
    尹清源側過頭，笑意染上幾分狡黠：“這次需要殿下陪我演一場戲。”
    他指尖輕輕劃過司晉的手掌，把司晉的心也撓得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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