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信息獲取幾乎全部要依靠報紙的年代，不管是小村莊內出現的空調，還是那場持續了好幾天被高度重視的批鬥大會，都讓這個偏遠的村莊獲得了一些關注。
    幾乎占據了半張報紙的碩大版麵上，上半部分貼著村長唾沫亂飛的場景，旁邊一字不差地記錄著他總結時所說的話，下半部分便是清源和趙蒙的合照。
    即便是黑白的照片，大批量印在報紙上的內容仍然被人們傳閱。
    記者拿著洗出來的照片第二次來到了小村莊裏，看著雜草橫生的木門，他恍然驚覺，居住在這裏的兩個人已經搬家離開了。
    “你找趙大哥啊！”
    記者轉身看去，認出那個背著竹簍的漢子叫李小五，他揮了揮手：“你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嗎？我有東西要給他們！”
    李小五看了看他手中的黑白相片眨了眨眼，他指著那還不到巴掌大的小紙片新奇地感歎：“這就叫照片吧？上次趙大哥帶著吳知青回來的時候，手裏就拿著個照相機，隻是比你的要小巧一些，聽說是彩色的，俺見識短都沒看見過。”
    彩色照相機跟黑白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記者還在為自己千辛萬苦從主編那裏求來的黑白照片感到珍貴，人家都拍上彩色的了。
    果然是比不了早早便裝上空調的大戶。
    “趙大哥應該就住在縣城裏，你在那裏待的久，應該能碰上的。”
    李小五扯著笑臉：“到時候給他就好了，俺聽俺娘說，每一張照片都是最珍貴的，他們肯定會很感謝你的。”
    畢竟趙大哥雖然看著凶巴巴的，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記者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將這一刻記錄在腦海裏。
    雖然鄉下的條件艱苦，但是他們每個人都過得很安逸。
    再次遇見趙蒙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
    他帶著膠卷到照相館洗照片，為新一則的報紙做準備。
    還沒推門就聽見裏麵耳熟的交談聲。
    “我就說這張你站在花海裏的照片好看，洗出來裱起來掛在牆上吧。”
    “可我想要跟你的合照，這張照片可以當做擺台。”
    “或者這張也可以，你站在站台上回頭看我的時候，笑的很好看！”
    “我還是覺得合照更好。”
    記者還以為他們是在吵架，連忙進門，卻發現那兩人疊坐在一起，翻看著縮小版的照片，臉都將要貼在一起了，哪裏有吵架的樣子。
    縮在一旁的店主朝他招手，記者無奈走過去。
    “今天這麽早，他們還得選會兒，我可以先幫你把照片洗出來。”
    暗室裏伸手不見五指，店主認真地處理膠片，記者擔心碰壞東西沒往裏走，他站在門口跟店主閑聊。
    “他們經常來這裏嗎？”
    店主‘嘿’了一聲，手裏的動作不停：“可不是，老顧客了，每次來都是來選照片的，不是要掛在牆上就是要做擺台，也不知道他們家究竟有多大，能不能擺的下。”
    “有錢賺就好了，我才不管那些。”
    他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其實對於這些老顧客他經常給折扣。
    記者知道他的性子壓根沒放在心上：“其實他們這樣長長久久的，也挺美好的。”
    “可苦了我喲！”
    店主拉長尾音：“每次來都一副黏黏糊糊的模樣，哎喲，可羞死人了。”
    他笑著搖著腦袋感慨著。
    “很少看見像他們這樣的人，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成天往大城市跑，洗他們的照片就像是跟著他們一起出去旅遊了一樣。”
    店主壓低聲音：“待會等他們走了，我讓你看看我這裏留的底片，看著就很讓人心情愉悅。”
    在鏡頭裏，愛意是那麽明顯。
    記者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他們介不介意我拿去編一本書，在不被承認的年代，也許日後更加開放的時期，他們的故事也會成為人口相傳的美好。”
    “這倒是個好提議，你可以去問一下，他們應該並不介意，或許還會格外歡喜。”
    記者興奮地出門，轉頭又鑽了進來，鬱悶地蹲在地上畫圈。
    店主似乎是知道了他的窘迫，笑得張揚，調侃著：“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了？”
    記者滿臉通紅，對於那兩個人因為意見不合互相抱在一起親吻，以此來爭奪決定權的行為緘口不言。
    “他們經常這樣嗎？”
    店主正了正神色，聲音很輕：“嗯，他們很恩愛。”
    照片洗好了，記者平複了下心情，探頭探腦地看出去，那兩人已經結束了戰鬥。
    不同於趙蒙的麵無表情，清源倒是臉頰通紅，像是被欺負狠了似的重重喘息。
    結果不言而喻。
    店主掃了一眼，他看了下底片，再次確認：“確認這次用合照對吧？”
    記者詫異地轉頭看過去，眼神詢問，店主聳聳肩。
    反正他們小情侶不管是誰輸誰贏，最終都會采納清源的想法。
    至於在那之前的親密行為，店主認為那都是趙蒙故意耍的小心思。
    記者沒忘記正事，跟他們說了想要給他們的事跡寫書的想法。
    即便現在可能出版社並不會接受這種超前的文章，但是總有一天會展現在世人的麵前。
    清源並不在意這些，趙蒙更是媳婦兒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態度。
    記者把二人坐在空調旁拍攝的黑白照片交到了他們的手裏，也是鬆了口氣，把之前去小村莊裏遇上李小五的事情說了。
    “我天天隨身帶著，就怕什麽時候遇上你們，但是正好沒帶在身上，所幸還是遇見了。”
    清源看著照片裏趙蒙含笑的眉眼：“這張也很不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放大，我覺得掛在牆上也會很好看。”
    趙蒙這次沒有意見，老房子和回憶總是勾連在一起，就像那時的他才真的認識清源不久，但是愛總是深刻。
    店主倒是犯了難：“底片太久遠了，還真不一定能放大，你們可以找一些會電腦的技術人員恢複一下，高清一些總歸比模糊的好。”
    這倒是實話，清源把照片貼身放好，他倒是可以成為這個會電腦的技術人員。
    “我們走吧。”
    趙蒙左手牽著他的左手，右手環著他的腰帶著他往前走。
    “他們會一直幸福下去嗎？”
    店主理所當然地點頭，說著肯定的話：“會的，他們會一直幸福。”
    愛很長久，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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