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身邊已經變成了柔軟的錦被，寬大的床榻上，赤紅色的小狐狸蜷縮著，身下是繡著小巧狐狸的軟墊。
    霧白色的床紗朦朧不清，香爐中淡淡的檀香升騰，臥房中盡是鎮壓妖氣的陣法，雖然對失去妖丹的小狐狸並沒有什麽用。
    一道身影斜倚靠在床柱邊上，深沉的眸子一錯不錯地緊緊盯著他。
    “醒了？”
    聲音慵懶，修長的手指掀開那層阻隔視線的薄紗，隱於之後的五官變得清晰，南棋披著白色單衣，衣襟敞開，似是貪涼般赤著腳，頭發隨意束在腦後。
    “睡得這般安穩，對我毫無防備還是因為壓根就不怕我？”
    他湊近了些，俯身下來，幾乎要觸到狐狸黑色的鼻頭，像是才發現那眸子裏的深紫，挑了挑眉。
    清源閉上眼睛，尾巴輕輕甩動，沒有回應。
    這倒像是隻普通的小狐狸了。
    南棋手段了得，不管是身上的新傷還是沉屙舊疾已然痊愈，隻是失去妖丹的身子孱弱，無法逆轉。
    指尖落在後脖頸微微上移，整條狐狸就被拎了起來在半空中晃了晃：“說話。”
    沒有掙紮的四肢隨意擺動，清源懶懶掀起眼，倒不是他不想說話，沒有妖氣什麽都是白搭。
    小爪子被捏在手中，肉墊的柔軟讓南棋下意識施加了些力道，鋒利的爪子就猶如開花般張開。
    耳朵後落彈起，爪子就按在了南棋的鼻頭上，細微的嚶嚶聲讓司主恍然生出些心虛的情緒來，小狐狸好似被他按著欺負了一通。
    下意識將小狐狸放在衣襟裏攏好，卻被毛茸茸的熱意沾染了滿懷。
    “嬌氣。”
    尾巴不能捏，爪子也不可以。
    南棋的視線隱隱落在那對耳朵上，若是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要隨心所欲將那耳朵咬著廝磨。
    桌麵被符籙覆蓋的木盒被拿近，刺耳的哀嚎聲從中響起。
    “趁你熟睡在城南走了一圈，水妖迷惑百姓心智，拉入水中吸食人類的精氣，已然是一隻大妖，被我打散了些，給你補身子倒是正好。”
    猶如困獸般的水妖被擒，掙紮間濺了司主一身腥臭的水，偏偏懷裏的小狐狸被護得很好，甚至沒被驚醒。
    經由司主親手提純的妖氣壓根不用煉化，隻需扛過那水妖滔天的怨氣便能納為己用。
    南棋心中不免試探，然而這種負麵情緒在惡鬼麵前格外小兒科。
    木盒剛打開一條縫，那水妖就叫嚷著往外鑽，被司主引著全數落在了小狐狸的口中。
    沒了妖丹隻能充盈自身，紫瞳中閃過暗流，病殃殃的小狐狸明顯有了幾分精神，皮毛油光發亮，讓守在一旁的司主撓了撓小狐狸的脖子。
    “還是隻比大妖等級高的狐狸。”
    本身存著幫小狐狸一起煉化的念頭，那點妖氣就像是投進了無底洞壓根聽不得響就消失不見了。
    “南司主這算以權謀私？”
    狐狸爪子扒著衣襟踩了踩，留下皺褶。
    清潤的少年音讓南棋笑得惑人：“水妖還未被司中記錄在冊，帶你打打野食罷了，算不得以權謀私。”
    話音剛落，南棋就挑了挑眉，隔著衣服按住了落在腹部不斷掃動的大尾巴：“鬧什麽？”
    控製不住動物本能的清源沒打算解釋心情的愉悅，隻道：“禮尚往來。”
    被捏了尾巴還要記仇？
    南棋認真反思了一下對於妖幾乎可以稱之為耍流氓的行為，眼睛微亮，毫不客氣伸進衣襟裏，將大尾巴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在小狐狸炸毛的反應中，徹底將白色裏衣解開，異常沒臉皮地指了指自己裸露在外的肚子：“現在你可以禮尚往來了。”
    而後那肚子上就落下了三道爪痕，手掌拂過，才剛滲出血跡的傷口便被治愈。
    南棋將從自己懷中跳走的小狐狸再次抓回來，拍著繃直的脊背：“調皮。”
    桌麵上的案卷他才剛看到一半，暗黃色的符籙沾染著血色放置旁邊。
    “小狐狸，看看這符你可識得。”
    南棋捏著狐狸的後頸點了點，吃了他一整隻水妖可不能不做事：“能吸人血的畫法，若是尋常小妖恐怕會被反噬成它的養分。”
    城中悄無聲息失去幾個人的蹤影，而後一同出現在荒廢的宅子裏被奪去心髒放掉全身的血液。
    不像是為了增長妖力，更像是某種祭祀的儀式。
    可是偏偏他們尋不到那隻大妖的行蹤。
    “奪你妖丹的那隻妖，氣息是否與畫下符籙的妖一致？”
    小狐狸出現在凶殺現場，很可能正是撞到了大妖行凶，遭受了無妄之災，亦或者是將他丟下刻意栽贓嫁禍，總之，小狐狸定是和大妖接觸過。
    符籙上的氣息帶著邪氣的詭異，血氣湧入，隻一瞬便將龍鸞的氣息拉出，堂而皇之地落在司主的麵前。
    “這個。”
    各種大妖的血融合在一起，清源特意將龍鸞的引出，隻是小狐狸的身體並不能承受使用血氣的重擔，就這麽一下，空氣中龍鸞的妖氣便已消散，小狐狸體內的妖氣被抽幹，超負荷讓他緩緩閉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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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棋沉默地將小狐狸擁緊，把記錄下來的妖物氣息打了個標記給司中各部傳遞。
    京中很難找到可以供給小狐狸營養的野味，常年駐守京城的司主準備出城去找。
    衣服無風自動，將他裹得嚴實，小狐狸在他心口鼓出弧度，南棋輕輕拍了拍，趁機捏了捏尾巴的司主閃身出門。
    短暫的妖氣還是不能夠讓小狐狸完全恢複，妖丹需要盡快找回。
    郊外茂密的叢林裏，一前一後追逐的身影快速閃過。
    “站住！哪裏來的小妖！吃我一劍！”
    林非木腳尖點地，再次提速，手中的滅妖劍疊加術法狠狠斬出。
    隻聽一陣慘叫，半空中的鳥雀被擊落，幾乎撕裂的劍傷讓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劍尖再次插入，林非木冷眼看著妖物化作飛灰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林兄不愧是一代豪傑，下手幹脆，那妖物在你麵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適時的誇讚從不遠處響起，打著折扇的翩翩公子臉色蒼白，隻走了幾步便驚咳不已。
    偽裝成小妖的妖氣已然回到他的體內，龍鸞扯了扯袖口，遮住下麵的灼傷。
    若不是為了取得林非木的信任，他也不會用自身引人入局。
    “好巧，龍兄怎會在此？”林非木驚疑不定，手中的滅妖劍閃著寒光，“身子弱就不要到處跑，平白又讓尊夫人擔心。”
    龍鸞將折扇收於腰間，懸掛的香囊繡著鴛鴦。
    狐族迷惑人的本領從妖丹上也能體現，不過是偽裝兩個人的身份不被看穿，在這個半吊子林非木麵前完全夠用。
    僅憑借三言兩語，就構造出一對命運悲慘的恩愛夫妻相守相伴的俗套愛情故事，倒是讓沒看過話本的林非木信以為真。
    “夫人饞嘴，想要吃這片林子中的野果。”
    龍鸞側身，露出身後的小竹簍，裏麵紅紅綠綠的果子裝了大半：“沒成想會這麽巧遇見，恰好看見林兄滅妖的颯爽英姿，著實令人敬佩。”
    說著便又咳了兩聲。
    正當風口，林非木將劍收回，上前攙扶：“下次尊夫人再有什麽需求，你盡管聯係我，這點小事我順手便做了，也好過你拖著這孱弱的身子到處跑。”
    他說著，毫不客氣地將果子捏起來塞在嘴裏，酸澀的口感讓他眉目皺起。
    “林兄心善，我家夫人就愛這一口。”
    龍鸞笑得內斂：“實不相瞞，我家夫人的胃口很小，林兄若是喜歡，不妨多拿走一些。”
    野果上縈繞著一層看不見的邪氣，若是司主在這兒，定能看出那邪氣與符籙同出一源。
    林非木連連擺手，就連口中的也趁著龍鸞不注意吐了個幹淨：“既然是尊夫人喜歡，我也不好奪人所愛。”
    連接司中的通訊剛響起就被掐斷，不想被指著鼻子教訓的林非木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因此錯過最重要的信息，反而還在邀請龍鸞一同去酒樓吃飯。
    龍鸞自然不會錯過這種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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