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鸞發現妻子不受控製地挖人心其實要在更早的時候。
    那時候本就先天不足的妻子被捉妖師打出原型奄奄一息，他拚盡全力挨了一擊才帶著人離開。
    那段時間的龍鸞真的以為自己將要死掉了，妻子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們活了漫長的歲月，互相廝守，也沒生出過殘害人命的事情，直到他們在某個深夜撞到了挖人心的小妖。
    月光將小妖嘴上手上的鮮血照得異常瘮人，看見同為妖物的他們還非常大方的招呼兩人一起進食。
    龍鸞隻覺得那心髒腥臭，將妻子帶走了。
    可是在那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的妻子行蹤不定，憑借多年的信任，龍鸞並不覺得妻子背叛了他，但是內心總歸不安。
    京中挖人心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他也不過是認為是那小妖搞出的動靜。
    直到偶然的一次出門，他帶著從小攤上買來的糕點回家，卻正好看見躲在房間裏進食的妻子。
    濃鬱的腥臭味充斥，龍鸞不受控製地幹嘔。
    吃了人心，妻子的身子轉好，這也更加讓她喪心病狂地沉迷其中。
    龍鸞勸過也關過妻子一段時間，試圖讓妻子明白挖人心是逆天而為，可是壓根沒什麽用，妻子越發的離不開進食人心。
    可是每當吃完人心之後，妻子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忘記了一切，也不記得自己殺害過人。
    京中的捉妖司手段了得，隻通過潦草的現場便差點摸到了他們居住的窩。
    龍鸞為免妻子被捉妖司發現後處置滅殺，每次妻子離開他總會追在後麵處理現場。
    可是一來二去，這種情況壓根就不能真正隱藏妻子做下的事情，也正是這個時候，龍鸞遇見了小狐狸。
    能遇見一隻初醒靈智便步入大妖行列的小狐狸實屬不易，天賦高又好騙，比那個捉妖師林非木還容易上鉤。
    他隻是教導了幾句，小狐狸就對他深信不疑，跟在他身後嘰嘰喳喳個沒完。
    妖市上交換來的術法清楚的寫著狐狸妖丹的作用，於是他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用大妖的血勾畫出的符籙把小狐狸困住並掏出了妖丹。
    龍鸞本身想對小狐狸斬盡殺絕，卻察覺到妻子再次出了門，他守在破舊的府宅外，用狐狸妖丹製成了障眼法幫助妻子脫身。
    幾次過去，命大的小狐狸仍然撐著一口氣沒有死去，龍鸞便起了歪心，將小狐狸丟在了海棠花樹下。
    如果捉妖司直接將小狐狸殺掉，他再想法子偷出救命靈丹，也算讓他當了替罪羊。
    最近龍鸞很明顯能感受到林非木對他的信任漸深，雖然那小狐狸至今安然無恙還被養到了司主的身邊，但是正好給了他蠱惑林非木的機會。
    他的想法非常的美好，可他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種時候提前碰到捉妖司司主，也想不到他的氣息早就被那隻小狐狸提取了出來廣而告之。
    非常湊巧，南棋跟小狐狸進行了一通深入交流，此時對小狐狸的氣息知之甚深，以至於隻是一個照麵，偽裝了許久的龍鸞當場便被識破了身份。
    “司主，龍兄隻是一個體弱書生，何來的妖物一說？”
    林非木壓根就不相信，他緊皺著眉頭，手中的滅妖劍指了指不遠處的舊宅：“當務之急不是應該撲滅大火，將這些無辜的百姓救出嗎？”
    龍鸞手指捏緊，配合地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樣，掩唇輕咳：“我與林兄互為摯友，相知甚多，又怎麽能憑借司主一言便直接斷定我為妖物？”
    司中以司主為尊，此時手中皆拿著各類滅妖的法器符籙虎視眈眈地盯著龍鸞。
    “真是夠了！你們能不能看清點局勢，現在那麽多的百姓還在受折磨，不應該讓司主盡快滅火救人嗎？”
    林非木怒吼著，麵對那些符籙手束無策的他，因為自己的弱小而有些崩潰。
    南棋揮了揮袖子，樹立一旁的長刀寒光閃動，直劈龍鸞麵門。
    龍鸞似是被嚇到，踉蹌後退，竹籃中的野果滾落一地。
    林非木下意識橫劍格擋，滅妖劍與長刀相撞，火花迸濺，可那長刀一分為二，朝著龍鸞而去。
    龍鸞不受控製地被那氣勢嚇得泄出些氣息。
    隻這一下，在場所有捉妖師麵色驟變，殺意凜然。
    那股子邪氣是從符籙中提取出來的，每個人手中皆有一份。
    “果然是你！”
    捉妖師厲喝：“你便是挖心的妖物，如今裝什麽無辜！”
    “林非木，看清楚，你的這位摯友是如何欺騙你的！妖物想利用你做什麽，打的又是什麽主意！”
    林非木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龍鸞：“你，真是妖？”
    龍鸞低笑一聲，蒼白的麵容逐漸扭曲，眼底泛起猩紅：“林兄，我本不想這麽早暴露的。”
    這便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隻見那困妖陣中的人影瞬間化作了鳥雀，啾了一聲飛到了半空，他並未急著闖陣，反而悠然自得地與人交談。
    “司主可知這困妖陣最大的弊端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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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鸞扇動著翅膀，還在被火焚燒的舊宅瞬間冒出了黑煙，掙紮的百姓似乎隻是一場幻覺，另一隻鳥雀極速接近，撞的頭破血流，將困妖陣從外部瓦解。
    南棋瞳孔一縮，隻來得及將被拋出的妖丹擒在掌心，再想追人便已然來不及。
    那妖丹早已在察覺到主人的那刻躁動不安，龍鸞消失在空中，而話卻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明白。
    “想不到堂堂捉妖司司主竟然也會跟狐妖廝混在一起，人妖相戀，可悲可笑！”
    刺耳的笑聲讓清源捂住了耳朵，在司中眾多捉妖師的目光中由小狐狸化作了人形，當場坐實了龍鸞的說法。
    青年身上還披裹著司主過於寬大的衣服，脖子上的星星點點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偏生他還是赤腳踩在地上，還沒走路就被南棋抱了起來，將妖丹送還。
    “速速將妖丹納入體內，以防生變。”
    清源點頭，被他這副不顧旁人生死的態度取悅，餘光掃過僵直的眾多捉妖師，眉目間沾染著笑意。
    總歸還是小狐狸的地位最為特殊。
    毛茸茸的大尾巴卷著妖丹再次化作了狐狸，窩進了南棋衣襟裏，尋了個熟悉的姿勢將妖丹吸收。
    充盈的妖氣從他體內迸射而出，比龍鸞妖氣還強大的氣勢讓捉妖師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法器，脊背繃直緊緊盯著鼓起來的衣服。
    以命撞上陣法幫助龍鸞逃脫的鳥雀奄奄一息，豆大的眼珠緩緩轉動，啾啾叫了兩聲，似是不甘般奮力動了動翅膀，嘴角溢出鮮血，歪著脖子奔赴了黃泉。
    原身小狐狸心思純良，不曾想到會被同為妖的龍鸞偷襲被掏走了妖丹，被困住壓根沒有反抗的餘地，臨死前還在思考著龍鸞為什麽會殺掉他。
    清源嘴角上揚，哪有什麽為什麽。
    一念之間殺人奪寶，一隻什麽都不懂的小狐狸，自然比不得龍鸞心裏妻子的地位。
    被邪氣浸養許久的妖丹反哺，倒是給惡鬼的血氣提供了進階的能量。
    天色驟變，轉眼雷雲遍布，豆大的雨滴迅猛地砸下來。
    懸吊在梁上的屍首還需要收拾，捉妖師眾人刻意忽略那道強悍的狐狸氣息，披著蓑衣鑽進了舊宅。
    執劍的林非木被雨水打濕，整個人呆愣失神，仍然不敢相信相處許久的龍鸞竟然是隻妖，那麽他的妻子肯定也同樣是妖物化人，和他交好也不過是為了謀求私利。
    “司主，為什麽？”
    為什麽妖物要殺人取心，用這麽殘忍的手段放血肆虐？
    “既是妖為何不一劍斬之？”
    為什麽會明知小狐狸是妖還心存偏向？
    “是它迷惑了司主的心，讓司主萬般傾心不可自拔？”
    林非木自知不是司主的對手，可是看著安然躺在他懷裏恢複幾身的狐妖，還是動了想要嚐試的念頭。
    滅妖劍在他掌心閃動著寒光。
    南棋挑眉，沒有什麽為何，在小狐狸對他袒露肚皮的時候，看著那染血的皮毛和被掏空妖丹的傷口，心髒莫名的酸澀和湧起的怒氣都讓他無所適從。
    不舍得，他怎麽舍得對小狐狸下手？
    隻一麵，南棋甚至想用自己的命幫他擋劫。
    手掌落在小狐狸的脊背上滑動撫摸，懷裏溫熱的氣息讓他眉眼彎彎，能一直留在他身邊就是最好的事情。
    滅妖劍直指小狐狸，南棋袖子微微一動，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一道虛影盡數攔下。
    “人分好人壞人，妖自然也分好妖壞妖。”
    惡鬼頂著小狐狸的身份，擔得起好妖這個名頭s。
    狐狸眼眯起，妖氣隱而不發：“不過若是捉妖師步步緊逼，我也不能保證不對你們出手。”
    他氣息強大，已經無限接近妖王。
    身份對立，免不得被說教，可不管在哪，絕對的實力代表的便是話語權。
    隻要他永遠淩駕於世人，便無人能指摘他的不是。
    長劍抵抗不住和妖氣的交鋒，寸寸崩裂。
    就像林非木見妖便殺的信念轟然倒塌。
    清源唇角上揚，收斂妖氣，狐狸腦袋湊在南棋的頸間輕蹭，耳朵不受控製地擺動。
    不停晃在眼前，被南棋一把抓住包在手心捏了捏。
    “龍鸞短時間應該不會出來作惡了，但是他的妻子可不一定。”
    小狐狸的爪子在司主的胸口畫圈，故意留下餌料讓人咬鉤。
    巨大的信息量讓林非木唰地一下抬起頭，他眉頭緊皺：“你的意思是龍鸞妻子也參與其中？”
    他曾幾次登門，龍鸞的妻子看著是個極其溫婉和善的人，壓根就看不出來她會助紂為虐和挖人心的事情攪和在一起。
    急於驗證這個消息是否屬實的林非木衝著司主拱手，而後冒雨閃身離開。
    狐狸的鼻頭被親昵地點了點，清源抬頭和含笑的南棋對視。
    “古書記載，狐妖最擅蠱惑，所言非虛。”
    “有他跑腿，能省不少的事。”
    兩大主角互相針對，總有一方落於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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