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第一縷陽光還沒來得及將小鎮完全喚醒，我葉凡已經推著我的豆腐腦車出現在街頭。車雖舊，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幾口大木桶穩穩地擱在車架上，裏麵是我精心準備的豆腐腦，熱氣正透過厚厚的棉布蓋子，嫋嫋升騰。
    “喲，葉凡，今兒又這麽早啊！”街口雜貨店的張伯正慢悠悠地卸著門板，抬眼瞧見我，臉上掛著和善的笑。
    “張伯，早！這不，大夥都等著吃口熱乎的呢。”我笑著回應，把車子停在老地方，一棵枝繁葉茂的槐樹下，這兒是我的“戰場”，每天從這兒開啟我平凡又不尋常的生活。
    剛擺好攤，放上調料罐、碗筷，就有顧客上門了。“一碗豆腐腦，多放點糖，小夥子手腳麻利些啊！”來的是經常晨練完路過的李大爺，紅光滿麵，精神矍鑠。
    “好嘞，大爺您稍等！”我抄起大銅勺，輕輕撥開豆腐腦表麵那層細膩的油皮，一勺下去，白嫩嫩的豆腐腦顫顫巍巍地滑入碗中，宛如一朵盛開的雲，再淋上一圈熬得濃稠、色澤誘人的紅糖汁，瞬間香氣四溢。
    “大爺，您的甜豆腐腦，小心燙。”我雙手遞過去，李大爺接過，深吸一口氣：“嗯，聞著就地道，還是你這手藝好，每天就盼著這一口。”
    吃著豆腐腦，李大爺打開了話匣子：“葉凡啊，你說你年紀輕輕，幹啥不好，咋就樂意天天擺弄這豆腐腦攤呢？這能掙幾個錢。”
    我一邊擦拭著勺子，一邊笑道：“大爺，我就喜歡看大夥吃得滿足的樣子，再說，這小小的豆腐腦可有大講究，能傳承老手藝，我覺著挺值。”
    說話間，人漸漸多了起來，隊伍排了一小溜。有背著書包、睡眼惺忪的學生，著急忙慌地要一碗鹹口豆腐腦，撒上蔥花、榨菜、蝦皮，匆匆吃完趕去上學；也有上班族，腳步匆匆，在攤前站著三口兩口解決早餐，順便跟我嘮幾句家常，抱怨下工作的忙碌，感慨下生活的瑣碎。
    “葉凡，聽說前街新開了家早餐店，花樣可多了，還有什麽西式糕點，你這純中式的豆腐腦，可得有點危機感咯。”說話的是在附近寫字樓上班的劉姐，妝容精致，眼神卻透著疲憊。
    我不慌不忙地盛著豆腐腦，笑著說：“劉姐，咱這豆腐腦吃的是情懷，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味道，我把這手藝琢磨透，守住這份本真，不怕沒顧客。”
    劉姐接過豆腐腦，挑挑眉：“喲，還一套一套的，行，姐就愛你這自信勁兒，吃了這碗再去搬磚。”
    人群裏一陣哄笑，我這豆腐腦攤的氛圍總是熱熱鬧鬧的，大家來自不同地方，不同行業，卻因為這一碗豆腐腦聚在一塊兒，分享著生活的酸甜苦辣。
    正忙得不可開交，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喂，賣豆腐腦的，你這看著也不咋衛生啊，這麽露天擺攤，有營業執照嗎？”我抬眼望去，是個穿著製服、神情傲慢的年輕人，臂章上寫著“市場監管”幾個字。
    周圍的顧客紛紛投來不滿的目光，張伯在一旁嘟囔：“這孩子，咋說話呢，葉凡在這兒擺攤多少年了，咱老街坊都信得過。”
    我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上去，臉上依舊掛著笑：“大哥，您消消氣，執照我都齊全，每天出攤前我都把家夥什兒反複清洗，食材也都是精挑細選的，您要是不放心，隨時檢查。”說著，我把證件遞過去。
    那人草草看了兩眼，臉色稍緩：“哼，以後注意點，別讓我挑出毛病。”說罷，揚長而去。
    “葉凡，別理他，這人就是故意找茬。”李大爺氣憤地說。
    我擺擺手：“大爺，沒事，人家也是職責所在，咱把自己該做的做好就行。”心裏卻明白，在這市井小巷討生活，難免碰上些磕絆，唯有堅守本心，才能走得長遠。
    上午的高峰過去，顧客漸漸稀少，我才有空歇口氣，坐在小馬紮上，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出神。曾經，我也有過波瀾壯闊的過往，在那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上拚殺，可如今，這一方小小的豆腐腦攤，卻承載著我對生活的新期許。
    “老板，來碗豆腐腦，餓壞了。”一聲清脆的呼喚拉回我的思緒，我忙起身，看到一個年輕姑娘站在攤前，麵容姣好，隻是眼神透著幾分焦急。
    “姑娘，稍等。”我迅速盛好豆腐腦，遞過去。姑娘接過，剛吃一口，眼眶卻突然紅了。
    我有些詫異：“姑娘，怎麽了？是味道不合口？”
    姑娘搖搖頭，哽咽著說：“不是，老板，我剛到這城市打拚，工作不順，錢包還丟了，一天沒吃東西，本想隨便找點吃的，沒想到你這豆腐腦這麽暖心，讓我想起了家。”
    我心下一陣酸楚，從兜裏掏出幾張零錢：“姑娘，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這點錢你拿著，去買點日用品，別餓著。”
    姑娘驚訝地抬起頭，推辭著：“不行，老板，這怎麽好意思，您掙錢也不容易……”
    我硬塞到她手裏：“就當是我請你的，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奮鬥，以後要是想家了，就來叔這兒吃碗豆腐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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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千恩萬謝地走了，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禁想起自己初來乍到時的迷茫與艱辛，能幫一把是一把吧，或許這一碗豆腐腦，能成為她在這陌生城市堅持下去的一點溫暖。
    午後，陽光變得熾熱，我把剩下的豆腐腦收拾好，推著車往家走。路過老街的舊牌坊，上麵的雕紋在歲月侵蝕下略顯斑駁，卻依舊透著古韻。這條老街，見證了我的成長，我的蛻變，從昔日的戰神回歸平凡，它接納了我，用它獨有的煙火氣治愈著我。
    回到家，小小的院子裏灑滿陽光，我把車子停好，開始清洗木桶、勺子。這一套流程早已熟稔於心，手指拂過木桶的紋理，像是在與一位老友對話，它們承載著我的汗水，我的執著。
    “葉凡，在家嗎？”院門外傳來喊聲，是鄰居阿婆。
    “阿婆，我在呢，快進來。”我打開門，迎阿婆進屋。
    阿婆手裏捧著個布包，笑盈盈地說：“葉凡啊，我今天包了些粽子，知道你愛吃，特意給你送幾個來。”
    我接過粽子，心裏暖烘烘的：“阿婆，您太貼心了，老是惦記著我。”
    阿婆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看著忙碌的我，感慨道：“你這孩子，雖說命途坎坷，可一直沒丟了那份善良、勤勞，阿婆瞧著歡喜。這老街啊，有你這麽個後生，也是福氣。”
    我眼眶微濕，在這世上，這些平凡人的關懷如同點點繁星，照亮了我回歸生活後的每一個日子。“阿婆，多虧有您和大夥照顧，我才能過得踏實，這老街就是我的根。”
    簡單用過晚飯，天色漸暗，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裏，伴著月色，擦拭著那些做豆腐腦的工具，為新一天的忙碌做準備。月光如水，灑在身上，思緒飄遠，曾經的刀光劍影、生死搏殺，如今都化作這豆腐腦的細膩與溫潤。我葉凡，在這煙火人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戰場，用一碗碗豆腐腦，續寫著平凡日子裏的英雄詩篇，守護著老街的溫度，等待明天曙光初照，再赴那充滿人情味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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