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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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罩之上,隱約可見九宮八卦的虛影流轉,磅礴而精純的地脈能量如同溫暖的春霖,無聲無息地灑落全城!
這一刻,所有盛京百姓,無論睡夢中的婦孺,還是值夜的兵卒,都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意和安寧從腳底升起,彌漫全身。
數月來因邪陣和恐懼帶來的疲憊、隱疾仿佛被溫和地洗滌。城中枯黃的草木,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嫩綠的新芽!
“成了!大陣成了!”雲老國公激動得老淚縱橫。
清虛道長等人看著那籠罩全城的巨大陣罩,感受著其中流轉的浩瀚生機與守護之力,臉上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這不僅是修複地脈,更是一座守護帝都的絕世大陣!
戚珩仰望著夜空中那壯觀的光罩,胸中激蕩。他看向陣眼中心那道素白的身影——她臉色蒼白,身形在巨大的陣法光芒映襯下顯得格外纖細,仿佛隨時會被磅礴的能量吞沒。然而,就是這看似脆弱的身影,此刻卻如同定海神針,穩穩地立於陣眼核心,指尖金芒與陣法光柱相連,引導著這股足以改天換地的力量!
她的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專注而堅定,眉宇間那股人淡如菊的沉靜與掌控天地的自信奇異地融合在一起,散發出令人心折的光華。
金曦雖弱,已燃星火。
蘊靈陣成,地脈永安。
帝星在側,暗流未歇。
九宮蘊靈大陣啟動的磅礴偉力,如同溫暖的洪流席卷了整個盛京城。枯木逢春,沉屙頓消,那籠罩全城的土黃色光罩,如同最堅韌的守護壁壘,將帝都的創傷緩緩撫平,將勃勃生機重新注入這片飽經磨難的土地。
然而,陣眼中心,那道引導這一切的素白身影,卻如同燃盡了最後一絲燈油的燭火。
當最後一道陣紋徹底穩定,當石卵核心的能量如江河奔湧般順暢地匯入覆蓋全城的陣網時,雲熹微緊繃到極致的心神驟然一鬆。那股強行支撐著她的、源自造化源炁和微弱金曦的意誌力,如同退潮般瞬間消散。
“噗——!”
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毫無征兆地從她口中噴出,濺落在身前流轉著微光的陣紋上,瞬間被磅礴的地脈能量淨化消融。
她的臉色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如同最上等的宣紙,透明得能看到皮下細微的青色血管。
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軟倒,眉宇間那抹掌控天地的自信與銳利,被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與空茫所取代。那點微弱的金芒徹底隱沒,連帶著造化源炁帶來的溫潤感也急劇衰退,仿佛剛才的爆發耗盡了它所有生發的力量。
“熹微!”戚珩的驚呼帶著撕裂般的恐慌,他幾乎是瞬移般出現在她身後,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她癱軟的身體。入手處一片冰涼,那輕飄飄的重量如同折斷的羽翼。
“小熹微!”
“小師叔!”
“大小姐!”
驚呼聲四起!清虛道長、玄霄、夙瑤、雲老國公等人臉色劇變,瞬間圍攏過來。
夙瑤反應最快,淨世蓮台清輝立刻籠罩住雲熹微全身,精純的生命靈力如同甘泉般湧入。然而,她的眉頭卻緊緊鎖起:“本源枯竭反噬!比之前更嚴重!造化源炁…沉寂了!金曦本源…徹底感應不到了!”
清虛道長枯瘦的手指搭上雲熹微的腕脈,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臉色越來越難看:“神魂如風中殘燭,本源之火幾近熄滅!是強行催動最後一絲力量引導大陣完成最終融合,透支了所有…油盡燈枯…真正的油盡燈枯!”他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悲痛和難以置信。
玄霄猛地看向那穩定運轉、散發著浩瀚生機的九宮蘊靈大陣,又看向戚珩懷中氣息奄奄的雲熹微,一股巨大的悲憤湧上心頭。這守護了全城的絕世大陣,竟是以她的生命為代價完成的最後一步?!
“怎麽會這樣?!”雲老國公虎目含淚,聲音發顫,“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一直在強撐…”戚珩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緊緊抱著雲熹微冰冷的身軀,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體內那點微弱的生機正在飛速流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他瘋狂地催動體內龍氣,紫金光芒大盛,如同不要命般湧入雲熹微體內,試圖堵住那潰堤的生命之河。
然而,這一次,那溫養神魂的龍氣如同泥牛入海!她的身體像是一個徹底破碎的容器,再也無法接納任何外來的力量,甚至連他渡入的龍氣都在逸散!
“沒用的…戚珩…停手…”清虛道長痛苦地閉上眼睛,“她的身體…已經承載不了了…”
“不!”戚珩低吼,如同受傷的孤狼,眼中紫氣翻湧,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一定有辦法!造化源炁呢?功德金蓮呢?!朕傾舉國之力…”
“源炁沉寂,金蓮無蹤…來不及了…”夙瑤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力感,淨世蓮台的清輝隻能徒勞地延緩著那不可避免的流逝,卻無法逆轉。
戚珩看著雲熹微蒼白安靜的麵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在亂葬崗被她撿到的冰冷雨夜。隻是這一次,輪到他看著她一點點走向冰冷和沉寂,而他卻無能為力!巨大的恐慌和滅頂般的絕望幾乎將他吞噬。他猛地抬頭,赤紅的雙目掃過眾人,帝王的威儀在極致的悲痛下化為一種令人心悸的暴戾:
“傳朕旨意!封鎖薔薇院!太醫院所有禦醫,不,把整個京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大夫、丹師、方士,全給朕找來!懸賞!朕以半壁江山懸賞!誰能救她,朕與他共掌天下!”
“陛下!”清虛道長和雲老國公同時驚呼。這旨意太過瘋狂!一旦傳出,必將天下震動,朝野嘩然,甚至引發大亂!
“去傳旨!”戚珩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不容置疑。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沉穩的帝王,隻是一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住懷中最後一絲溫暖的絕望之人。
聖旨如同驚雷,瞬間炸響了剛剛恢複些許生機的盛京城。
皇帝陛下傾半壁江山懸賞,隻為救雲國公府那位昏迷垂危的大小姐!
整個京城徹底沸騰了!
太醫院所有禦醫被急召入宮,又在禦前侍衛的“護送”下,麵無人色地趕往雲國公府。京城各大藥鋪坐鎮的名醫、隱居的丹道大師、甚至街頭巷尾有些奇異手段的方士遊醫,都被官差“請”進了國公府。薔薇院外,車馬如龍,人頭攢動,各種藥香、奇異的熏香混雜在一起。
然而,結果卻令人絕望。
“陛下…雲小姐脈象…微臣…微臣從未見過如此奇異又凶險之象…似生機斷絕,卻又有一絲極其微弱之念強撐…非藥石可及啊…”太醫院院判跪在地上,冷汗浸透官袍。
“陛下!老夫以九轉還魂丹一試,藥力…藥力根本無法化開!如同投入死水…”
“陛下!貧道以本命真元相激,卻如石沉大海!雲小姐體內似有…似有深淵,吞噬一切外力…”
一個接一個的“名醫”、“大師”被帶進去,又一個個麵色慘白、搖頭歎息地被帶出來。薔薇院內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戚珩對所有的診斷和結論置若罔聞。他依舊守在雲熹微的床榻邊,固執地、持續不斷地渡入他那精純的龍氣。即使知道大部分都在逸散,即使每一次渡入都讓他自己的氣息衰弱一分,他也毫不停歇。仿佛這微弱的連接,是他和她之間最後的紐帶,一旦停下,便是永訣。
他親手為她擦拭額角並不存在的虛汗,握著她的手,一遍遍低聲呼喚她的名字,哪怕得不到一絲回應。
清虛道長、玄霄、夙瑤等人日夜輪替,以各種溫和的靈力、安魂的陣法試圖穩住那絲微弱的生機,但收效甚微。看著戚珩肉眼可見的憔悴下去,鬢角的白霜愈發明顯,清虛道長心痛如絞,卻又無可奈何。
“癡兒…癡兒啊…”清虛道長看著床榻上如同沉睡的雲熹微,又看看形容枯槁卻眼神執拗的戚珩,老淚縱橫。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向大夏的每一個角落,也飛向了那些蟄伏在黑暗中的眼睛。
南疆,十萬大山深處:
瘴氣彌漫的古老祭壇上,幾個身披彩羽、臉上繪滿詭異圖騰的祭司圍著一盆幽綠的火焰舞蹈。火焰中,隱約可見盛京上空那巨大的蘊靈陣罩和薔薇院內絕望的景象。
“桀桀…天助我也!”為首的大祭司發出夜梟般的笑聲,“紫薇黯淡,帝星搖搖欲墜!雲家那丫頭命懸一線,正是我聖教重臨中原,奪回祖地神藏之時!傳令各部,喚醒祖靈,集結!”
東海之濱,海市蜃樓:
波濤洶湧的海麵下,巨大的陰影緩緩遊弋。一座由珊瑚和水晶構築的宮殿深處,頭戴珍珠冠冕、手持三叉戟的威嚴身影看著手中一枚映出盛京景象的水晶球,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人族氣運之子將隕?哼,那被封印在歸墟海眼下的‘吞海獸’躁動不安,看來是感應到了這份虛弱…是時候讓它活動活動筋骨了。”
西境,黃沙古堡:
殘破的烽燧上,一個披著黑色大氅的身影迎風而立,手中把玩著一枚刻著奇異符文的骨笛。他看著東方盛京的方向,眼中閃爍著貪婪與野心的火焰:“半壁江山?好大的手筆!戚珩小兒已亂方寸…通知下去,那些‘老朋友’可以動了。這大夏的江山,也該換換主人了!”
盛京,皇宮,禦書房。
燭火通明,卻驅不散室內的陰霾。龍案上堆滿了如山的緊急奏報,來自南疆、東海、西境!邊關告急,異動頻頻!
新任的兵部尚書和幾位內閣重臣垂手肅立,大氣不敢出。短短幾日,年輕的帝王仿佛蒼老了十歲,眼窩深陷,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深處,卻沉澱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暴戾。
“南疆巫蠱部落異動,數個寨子聯合,襲擊邊城,驅使毒蟲猛獸,守軍損失慘重?”
“東海海族驅使巨獸衝擊港口,毀船無數,更有深海巨妖‘吞海獸’現蹤?”
“西境三郡同時叛亂?背後有前朝餘孽和境外勢力支持?”
戚珩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紮在幾位重臣心上。
“好,很好。”戚珩放下最後一份奏報,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意,那笑容裏的寒意讓在場的重臣如墜冰窟,“朕的‘尋珍閣’剛撤,這些魑魅魍魎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真當朕…是泥捏的嗎?”
他緩緩站起身,玄色龍袍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帶著鐵血殺伐之氣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禦書房。這一刻,那個在薔薇院中絕望守候的癡情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真正從血火中踏出、執掌生殺大權的冷酷帝王!
“傳旨!”戚珩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
“命鎮南大將軍雲澈,率‘鐵雲衛’即刻開赴南疆!朕授他臨機專斷之權,凡巫蠱作亂之地,寨寨犁庭,寸草不留!朕不要俘虜,隻要南疆百年不敢北顧!”
“命靖海侯率水師主力,配合東海沿岸諸州府軍,布‘鎖海大陣’!凡海族巨獸,格殺勿論!通告沿海諸國,若敢借機生事,視為同罪,朕必滅其國祚!”
“西境…”戚珩眼中寒光一閃,“傳旨給西境都護府,緊閉關隘,收縮防線,固守待援。告訴那些叛軍和背後的主子,讓他們鬧,讓他們搶。朕倒要看看,他們能聚起多少烏合之眾!等朕騰出手來,再與他們…好好清算!”
一道道殺氣騰騰的旨意發出,如同無形的戰爭巨輪開始緩緩轉動。重臣們領命退下,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戚珩獨自站在空蕩的禦書房中,目光透過窗欞,望向雲國公府的方向。眼中的冰冷殺意緩緩褪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擔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