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眼神多了幾分鄙夷，心想溫晴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溫晴放下筆，“你跟我去一趟溫家取回我的東西，我就簽字。”
    周立和律師用嘲弄的眼神望著溫晴，合著是要回溫家耀武揚威去了？
    可不是嫁入港城第一豪門，是多少千金小姐夢寐以求的事。
    小小年紀，虛榮心卻不小。
    溫晴沒有理會。
    周立帶著兩個保鏢隨著溫晴來了溫家。
    溫家是一棟五層的獨棟別墅，從前她覺得溫家住得已經夠豪華了，但是沈家莊園有十幾棟這樣的別墅。
    溫晴的房間一片狼藉，原本放在書櫃裏的專業書籍全部堆在地上，她的保研錄取通知書被撕得粉碎，衣櫃裏的為數不多的衣服被剪得破破爛爛。
    周立見慣了風雨，也覺得許倩這個女人有些瘋癲。
    哪有人這樣對自己的親生女兒。
    住得還是逼仄的傭人房，臨近廁所，時不時聽見衝水聲，還有異味鑽進鼻子裏。
    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從一本高中數學書裏撕紙，折成紙飛機，扔到樓下，他興高采烈，“媽媽，我折的紙飛機飛得好高好遠。”
    許倩心情不佳，有些敷衍：“溫旭真棒。”
    溫晴彎下身子，拾起溫旭腳邊封皮殘舊，已經磨得起毛的數學書，裏麵有一大半已經被撕走，她心疼地摸摸扉頁。
    溫旭叉著腰，趾高氣昂，“你憑什麽拿去我的書，我還要折紙飛機。”
    溫家人對溫晴不好，溫旭才七歲，也跟著有樣學樣，對待溫晴像對待傭人一樣。
    溫晴沒動，雙眼沁出寒意，“這是我的書。”
    “你怎麽跟弟弟說話？不就是一本數學書，你現在也用不上，讓你弟弟折紙飛機又怎麽了。”許倩擰眉一味指責溫晴。
    “家裏供你讀書，讓你好吃好穿，還給你找了一門好親事，你竟然跟野男人偷偷領證，你要氣死我跟你爸。”
    許倩見溫趙兩家親事泡湯，溫家失去了幾個大項目，怒火全撒在溫晴身上。
    溫晴垂著眼，對許倩難聽的話充耳不聞，將錄取通知書的碎紙都收攏起來，應該還能粘起來。
    許倩餘光看見背光而立的周立，神情倨傲，“喲，還帶了幫手？你就是嫁給這種男人，又老又窮，你圖他什麽？”
    許倩指著周立的鼻子罵，嗤之以鼻。
    溫晴冷淡看了一眼許倩，懶得跟她解釋。
    周立二十多歲就跟著沈凜，負責沈家的大小事務，深得沈凜信任，誰見了他，不得客客氣氣叫一聲“周管家”。
    這個女人竟然當著兩個保鏢麵罵他又老又窮。
    周立臉上烏雲密布，腮幫的肉抽了抽。
    兩個保鏢趕緊低著頭，權當自己沒聽到。
    許倩是家庭主婦，日常隻負責買買買或者跟其他名媛喝下午茶，壓根兒就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她老公拚命想巴結的對象。
    溫城在書房處理公事，管家敲門匯報，“老爺，溫晴小姐回家了，還帶著三個男人，其中一個四十來歲，衣著不凡，像是個有點錢小老板，還有兩個塊頭很大的男人，推測應該是保鏢。”
    他從文件上抬起頭，沉聲道，“帶上幾個保鏢，隨我去看看。”
    不知好歹的死丫頭，趙赫家世樣貌都擺在那裏，她鬼迷心竅，選了個大自己一輪還隻是有點小錢的男人，家裏一點忙都幫不上。
    她跟南梔差了一大截，南梔是哈佛大學的高材生，在國外結識不少上流社會的人脈，一年前回國又進了沈燚創辦的公司，與沈燚朝夕相對，拿下沈燚是遲早的事。
    趙家那邊好不容易糊弄過去，趙赫遲遲見不到人，肯定會跟他急，好不容易談下的合作，不能吹了。
    他早就盤算好，等溫晴一回家，馬上就讓人將她綁起來，直接送到趙赫床上。
    至於那個小老板，打他一頓，再威脅他離婚就行，諒他也沒膽子跟溫家和趙家對著幹。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溫晴循聲望去，溫城背著手走來，臉色不虞，身後跟著八個保鏢，氣勢洶洶。
    “溫晴，爸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乖乖離婚，嫁給趙赫，我既往不咎，以後你還是溫家的好女兒。否則別怪我棒打鴛鴦。”
    溫晴仰起頭，直直盯著溫城，目光堅定倔強，“我不會離婚，更不會嫁給趙赫。”
    “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再過兩年就禿頂了，這個年齡才結婚，能是什麽好東西！”溫城指著站在窗邊的中等身材微胖的男人。
    周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濃密的發絲，還沒開始禿頂，至於四十多歲不結婚，那是他的自由。
    周立本不想參與到溫晴的家務事，但是溫家夫婦一個賽一個奇葩，他緩緩轉過身。
    溫城看清了他的長相後，呼吸一滯，臉上閃過尷尬和不安。
    那是周立啊，沈家的大管家，沈凜身邊的大紅人，他連巴結都巴結不上的人，今天竟然陪同溫晴回家收拾東西。
    他冒出一身冷汗，他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心理素質過硬，他很快就穩住自己的心態。
    他滿腹疑慮，想不到溫晴這個死丫頭還有點用處，如果真是那樣，今天他就不能輕易動溫晴了。
    溫城走到周立麵前，臉上堆著笑，態度謙卑，“賢婿，您大駕光臨小舍，溫某真的蓬蓽生輝。”
    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還親切地喊周管家賢婿，溫晴被惡心出一層雞皮疙瘩。
    溫晴蹙眉，她搶在周立前說話，“周叔叔是我朋友的遠方親戚，我沒車，他順便幫我送一下東西。”
    溫城正要發作，連車都沒一輛的男人都嫁，溫晴讀書讀壞腦子。
    礙於周立還在，他眸光一沉再一沉，睨了溫晴一眼。
    周立冷笑，正眼也不給溫城一個，“溫先生，實在不敢當，您夫人剛罵我又老又窮，您說我禿頂、不是好東西……”
    溫城尷尬得連笑容都僵硬了，把自家管家拉出來擋槍，“周管家，您誤會了，我剛剛說的是我的管家。”
    管家頂著油亮的地中海，訕訕笑了。
    他回頭睨了一眼許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周管家，我太太頭發長見識短，不會說話，請您務必見諒。”
    溫城狠狠攥了一把許倩，“跟周管家道歉。”又低頭在她耳邊說，“周管家是沈總身邊的紅人，壞了我好事，我把你的全部卡都停了。”
    許倩知道自己得罪了貴人，臉色一白，“對不起，周管家，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周立掀開眼皮掃了一眼麵如死灰的許倩，說話慢條斯理，“嘴太欠。”
    溫城狠狠瞪了一眼許倩，“讓你多嘴，還不自掌嘴巴。”
    “老公……”許倩囁嚅。
    溫城別開眼，諂媚對著周立笑。
    許倩轉向溫晴，“溫晴，你幫忙說句話。”
    “我說不上話，周管家不是我老公。”
    溫晴懶得多看許倩一眼，這一家子都讓她感到惡心。
    她一句話斷了許倩心裏頭燃起的希望。
    沈家家大勢大，要悄無聲息弄死一個人太容易了。
    許倩顫著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巴掌，她目光乞求凝視著周立。
    周立背著手，冷冷看著她。
    許倩隻好又扇了一巴掌，兩巴掌……直到她的臉扇得紅腫。
    周立才出聲，“才多大點事，扇得溫先生心都疼死了。”
    這事算是過去了，溫城忐忑不安的心落下了。
    溫城很狗腿，“哪裏哪裏，她沒上過一天班，不懂事，現在吃一塹長一智。”
    溫城哪裏肯放過結交周立的機會，溫晴是中間重要的一環，“晴晴，明天爸讓人給你買新的。”
    溫晴語氣淡淡，“不用了，我今天回來收拾完東西就走。”
    溫家一點讓她留戀的地方都沒有。
    有兩個保鏢的幫忙，溫晴很快就打包好東西，保鏢將紙箱扛上了房車。
    有周立在，溫城不敢阻止，繼續對溫晴用懷柔策略，“溫晴，宴會上的事你誤會了。”
    溫晴聲音陡然冷下來，“真相到底如何你清楚。”
    “死丫頭……”許倩剛出聲就被周立一瞪，立馬噤聲。
    溫晴坐在房車裏，看著倒後鏡不斷縮小的溫城，忽然覺得解脫了。
    蔥白的手指翻著數學書，裏麵的紙張泛黃，每一頁都寫滿了筆記，有些字跡已經被水跡暈染看不清，一滴眼淚沿著下巴滴在紙張上。
    季老師，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待。
    周立盯著後視鏡，瞬間瞪大了眼睛，怎麽突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