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渾身一緊，一股熟悉的恐懼再次從心底湧出。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上一次，在白幽幽的詭絕世界，他的神魂與白亦強行融合，幾乎徹底被“格式化”。
    若不是最後一刻被係統接引出來，他已經不是他自己了。
    而這一次，小杜不在，沒人能拉他一把。
    還能扛得住嗎？
    “我不能忘記我的名字……”
    林凡咬緊牙關，滿臉青筋暴起。
    “我不能忘記她們！林晨、蘇婉清、慕雪顏……”
    “我還要回去！我要和她們生很多孩子！”
    孫悟空怒吼：“小子！這個時候你還在想這個？給我撐住！”
    兩道神魂彼此絞殺、糾纏，金色的太初神紋與猩紅的鬥戰聖火攪在一起，宛若兩頭古龍咆哮，雪原上的天地被撕得粉碎。
    二人死死堅持，拚到最後，雙雙神誌混亂。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悶吼後，他們的意識終於一片空白，重重地倒在無邊的雪原之上。
    風雪呼嘯，將他們的身影一點點掩埋。
    整個世界，隻剩下令人窒息的白。
    雪原，天地皆白。
    那道人影蜷縮著躺在地上，渾身被冰雪覆蓋。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隨後艱難地撐起上半身。
    他緩緩爬起身，茫然環顧四周——
    天地間沒有邊界，沒有方向，隻有無盡的白。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腦海中空空如也，語言、記憶、名字……全部消失，像被人抹去了一切。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字。
    隻能靠著身體裏最原始的本能，邁開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
    走啊走。
    不知走了多久，雪越下越大，寒風像刀一樣刮在臉上，卻帶不走他那雙死寂的眼睛。
    饑餓、疲憊、寒冷——
    他不知何為痛苦，也不知何為恐懼，隻知道要繼續往前。
    一年……
    兩年……
    十年……
    百年……
    時間在這裏沒有意義，他早已失去了饑餓、寒冷、疲憊的感知。
    他的身體機械地邁步，腦海空白到近乎虛無。
    唯一剩下的，是那股執拗的本能——向前。
    與此同時，外界——
    璃心坐於陰神殿，指尖捏著一枚泛黑的契印，眉頭緊鎖。
    這本該是一擊必中、徹底奴役的契約，如今卻像釘在她神魂上的荊棘，越是想收回，反噬越強。
    殿外忽然有金甲神將降臨，聲若驚雷：
    “陰神璃心——天庭諭旨！”
    璃心微抬眸，瞳孔中金紫光芒一閃：“何事？”
    神將居高臨下，冷聲道：
    “怎麽回事？洪荒劫燈為何至今未熄？那人……還未被徹底磨滅嗎？”
    璃心指尖一緊，幾乎將契印捏碎，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訝然和殺意。
    “百年過去，他還在……”
    神將俯瞰著璃心，金甲上流轉著冷厲的神輝，聲音如雷貫耳：
    “洪荒劫若是渡不過去，三界都會完蛋！到時候誰也活不了——”
    他頓了頓，目光如刀，“你妄圖延續的人道傳承，也會就此終結。”
    璃心眉心一跳，掌心那枚陰神契印劇烈顫抖，暗紅光芒不穩地閃爍著。
    神將冷冷逼近：“三年。我隻給你三年。三年後，若洪荒劫燈仍未熄滅，你們女兒國……連同這殘軀一起，抹殺！”
    話落，神將背後雷雲轟鳴，整座陰神殿的溫度瞬間跌至冰點。
    璃心指尖一緊，終於開口：“滾。”
    一股陰寒之力蕩開，神將的身影消散無形，隻餘他最後的低語在殿中回蕩：
    “三年。”
    璃心凝視手中的契印，指節發白，眼底的殺意幾乎要化作實質。
    “百年過去……你居然還沒磨滅。”
    她緩緩閉上眼，冷聲低語：
    “……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但，不管你是什麽，都必須得死。”
    雪原深處，風雪愈發瘋狂，天地像是一口巨大的磨盤，將兩道殘存的意誌碾得粉碎。
    林凡與孫悟空的神魂早已失去了形體，隻剩下一點點最原始的存在，被無盡的規則洪流撕扯、磨滅。
    這一切，正是璃心動用最後底牌的結果。
    ——原初意誌編製化。
    要成為“編製之神”，必須被徹底抹去曾經的自我，隻留下世界原初意誌所認可的“工具”。
    無盡的白色風暴中，兩股意誌幾乎被完全吞沒。
    林凡最後的感知，隻剩下那股執拗的本能——不能停，必須向前。
    而孫悟空的鬥戰聖火，也僅餘一縷冷寂的火星，在這片絕對白中飄忽不定。
    就在這時——
    滄瀾仙域。
    林晨突然抱住頭，整個人蜷縮在綺夢庭院落中，臉色煞白，額頭冷汗如雨。
    腦海中，一股撕裂天地的劇痛洶湧而來。
    “啊——！”
    她發出痛苦的低吟，精致的身體在地麵上蜷縮成一團。
    她是先天道靈，林凡舍去真靈所化，魂靈與他息息相關。
    如今林凡的意誌在被磨滅，她也像是被無數鋒刃同時撕裂。
    “凡……你在哪裏……”
    淺綠色的眸子中淚光湧動，她的聲音顫抖得幾近破碎。
    綺夢看到妹妹滿頭冷汗，心裏一緊，連忙攙住她柔弱的肩膀：“晨晨，你怎麽樣了，為什麽你會……”
    林晨臉色慘白，聲音卻急切到發抖：“姐……林凡，他需要我，快……扶我到後花園。”
    “好！”綺夢二話不說，輕輕抱起林晨，疾步穿過庭院，步入玄妙之門。
    後花園，精靈世界的核心。
    一株巍峨的世界樹撐起天地，巨大的枝葉散發著瑩白光輝。樹下，一汪生命泉水清澈如鏡，倒映著漫天星河。周圍無數異草異花吐露幽香，湖麵蕩漾宛如仙境。
    無數小精靈在空中飛舞，看到林晨的身影，齊聲輕喚：“女王……女王……”
    林晨微微顫抖著伸手，將胸前的星辰吊墜取下，緊緊握在掌心，雙手合十。
    淺綠色的雙眸緊閉，她的氣息與世界樹緩緩交融。
    刹那間，原本在她體內瀕臨崩潰的魂靈，裂隙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複。
    無數細小的星光，從她的身體溢出，順著世界樹的根係，湧向那口生命泉水。
    綺夢緊緊握住妹妹冰涼的手，忍不住顫聲問道：“晨晨，你這是……要做什麽？”
    林晨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聲音帶著痛苦的堅持：“我要……沿著和凡的聯係，找到他，把他……帶回來。”
    說到最後，她緊抿紅唇，臉頰上浮現出一絲蒼白中透著倔強的光澤。
    下一瞬，吊墜中的星辰之力猛然爆發，林晨的身影被萬千星輝包裹，整個人像化作了一道光，消失在生命泉水的深處。
    林晨的魂靈穿過生命泉水，眼前一瞬間被無盡白光吞沒。
    這裏沒有天空，也沒有大地，隻有刺骨的風雪和一望無際的白色洪流，像無數鋒利的刀片不斷碾磨、撕裂她的意識。
    “這裏就是……磨滅凡和悟空意誌的地方……”
    她抱緊自己，淺綠色的眸子在風雪中綻放星光，拚命尋找熟悉的氣息。
    終於，她看到了。
    在遠處風雪深淵中，殘存著兩道模糊的火光，一道金紋與一道猩紅聖火糾纏著，隨時可能被徹底碾碎。
    那就是林凡和孫悟空僅剩的意誌。
    “凡！”林晨聲音嘶啞，忍著靈魂被割裂的痛，撲向那兩道火光。
    白色洪流驟然狂暴，無數規則鎖鏈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試圖將她也一並抹去。
    “任何異數……都必須格式化……”
    那是世界原初意誌的低語，冷漠無情，帶著碾壓一切的威壓。
    林晨渾身顫抖，但她沒有停下。
    指尖綻放出萬千星光，將自己和那兩簇即將熄滅的火焰緊緊護住。
    她緊咬紅唇，低聲呢喃：“不行……誰都不能帶走你們。哪怕用我整個魂靈燃盡，也要……守住你們的名字。”
    星光越發熾烈，她的魂靈被撕裂得支離破碎，卻死死不肯鬆手。
    風雪中，林凡的金紋火焰微微顫動，像是記憶的某個角落被喚醒。
    “凡……記住我……”
    她輕聲呼喚，淚光在星輝中綻放。
    下一刻，她將自己最後的魂靈徹底燃盡，化作無數細密的星辰，融入林凡的太初神紋之中。
    ——一胎一靈，歸位。
    轟！
    林凡體內沉睡的記憶猛然轟鳴，無數被抹去的過往頃刻間複蘇：
    那個總是笑靨如花的小姑娘、她淺綠色的眼眸、他們曾許下的約定……
    “我叫林凡。”
    這一聲，震徹整個白色世界。
    太初神紋徹底蘇醒，和林晨重合的道靈綻放出全新的形態——初日。
    初日橫空，白色洪流徹底化為虛無。
    林晨的魂靈與虛空道胎重合，身形在光焰中逐漸凝實——原本屬於林凡的軀體，徹底蛻變為少女之姿。
    她輕盈懸浮於虛空，纖腰雪頸，淺綠色的眸子宛若兩顆映著星辰的寶石，肌膚泛著初生的光輝。
    一胎一靈歸位，道軀成真——她已是“初日之靈”，真正意義上的林晨。
    林凡的意識卻不複實體，隻餘一個半透明的小人蜷縮在她的識海深處，像被緊緊抱住的孩子。
    林晨凝神感受那份熟悉的存在，心底湧起難以抑製的怒火：
    “你們……竟敢把他磨成這副模樣！”
    她睜開眼，初日光焰怒然炸開，殘餘的規則之鏈盡數被焚毀。
    孫悟空立於對麵，紅瞳映著初日之輝，臉上帶著無以倫比的震驚：
    “我靠！小子……你到底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