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沒有回答青蘿的低聲追問。
    他緩緩閉上眼，氣息若有若無，指尖卻已悄然掐訣。
    呼——
    一縷輕風自無中生有，卷起燭火，帶來淡淡的青色光華。
    太乙青蓮訣，暗暗運轉。
    蓮影浮現，層層綻開。
    虛無聖葉化作承載之基，
    混沌靈髓宛若無窮甘泉，
    天隕心火則烈烈燃燒，隔絕天地窺視。
    三者交織，環繞林凡體內，護住了這個“不屬於此界”的真我。
    “原來如此……”
    林凡心念微動，似是窺見了太乙青蓮訣真正的玄奧。
    太乙青蓮訣，每開一朵，便斬斷一份因果。
    ——第一篇，名為【天魂引】，以林晨為引，點亮本源，喚醒沉睡天魂。
    ——第二篇，名為【青華護】，以青蓮為心，開出一朵守護之蓮，護住真我不滅。
    ——第三篇，才是最危險的一步。
    林凡心海中浮現一句古老的銘文：
    “以蓮為殼，以魂為胚，窺天地因果，偽塑源身。”
    他豁然明白，第三篇的玄妙在於——
    以自身畢生所學，凝為一層‘假殼’，欺瞞天道，偽裝成這片世界的原住民。
    換言之，他要以太乙青蓮訣，徹底為自己偽造一副“此界之身”。
    不再是異鄉來客，不再是天機所排斥的“外物”，而是徹頭徹尾，成為這片天地認可的一部分。
    唯有如此，他才能徹底擺脫天機鎖鏈，遊走於天地之間，而不再時時被天道逼視、吞噬。
    蓮光流轉，仿佛一片片青色花瓣，自他體內舒展。
    每舒展一瓣，便有因果斷裂的清音，在虛空回蕩。
    “若此訣圓滿……我將能以假亂真，欺天而生。”
    林凡呼吸逐漸平穩，青蓮虛影一點點凝固。
    他盤坐燭火前，背影在青光襯托下，竟有種說不出的聖潔威儀。
    青蘿在一旁，癡癡地望著他。
    她見過林晨的冷傲、肅穆，也見過林凡的虛弱與疲憊。
    可眼下這重疊的身影，在蓮華中輪換不定，卻讓她心跳得越來越快。
    她喃喃低語：
    “姐姐……不，盟主……您真的是人嗎？還是……神？”
    ——而林凡，並未答她一句。
    他此刻，正一步步踏入那更深的青蓮世界。
    “斬去不屬此界之因果，以虛為殼，以魂為胚，借天機而反天機。”
    轟！
    下一瞬，蓮光驟然爆開。
    他隻覺體內劇震，仿佛有無數絲線從四麵八方貫穿進來——
    那些，便是因果之線。
    有的來自林晨，她為他擋下的劫數，救下的青蘿，斬開的九幽盟未來。
    有的來自他“百世輪回”。
    如今林凡總算知道。
    那一次次的輪回重啟。
    每一次，都在引導自己向善，引導自己做一個人。
    他百世轉生，每一世都有不同的身份：
    或為皇子，或為孤兒，或為劍修，或為乞丐。
    但無一例外，他都曾親手墮落。
    他曾嗜殺成性。
    幼時養父養母待他如己出，哪怕自己忍饑受寒也要將食物留給他。
    可在他覺醒虛空意誌時，那股無法抑製的吞噬欲控製著他，他第一個屠的，便是他們。
    他看著親人的血流滿地，隻覺得一種亢奮的快意，仿佛吞噬才是天命。
    他曾化為遊俠，卻因好戰，將江湖屠戮得屍山血海。
    他沉溺於鮮血的芬芳，連夜空星辰都仿佛化作他的血食。
    他曾生而俊美如神明，權貴美人環繞。
    卻偏偏貪淫無度，將一國之宮闈盡納於己，甚至連聖女、仙子都被他當作玩物。
    當他笑著踏出殿門時，整座國度已經因荒淫而腐朽瓦解。
    百世輪回，每一世都墮落，每一世都背負無邊罪孽。
    因為他，本就是一頭來自虛空的魔胎。充滿野性、暴虐、淫亂。吞噬一切，掌控一切，也踐踏一切。
    廣寒仙子，早早便已知道了這一切，所以她開設守望島。在虛擬與真實中，讓林凡逐漸適應，逐漸化身為人。
    隨後又與係統為引，讓他百世輪回，讓他一遍遍嗜殺，一遍遍沉淪，一遍遍荒淫。
    直到他逐漸在罪惡的痛苦與悔恨中，學會了“收斂”、“克製”、和愛。
    這一刻，林凡終於明白：
    百世輪回得到虛空的認可，成為虛空傳人，根本不存在。
    他本就是起源，是虛空意誌所化。
    是虛空本身孕育的“道胎”，注定要成為虛空之主的男人。
    而，此地那星空巨獸已是遲暮之年，天地潰敗，他如饑似渴，急需充能。
    而，林凡對這一界來說，那就是最好滋補之物，將虛空意誌吞噬，將林凡吞噬，那就是最好的選擇。
    隻要能吞噬林凡，便能重續殘破天機！為這破敗之地續命！
    這些因果絲線，本該壓得他死死的。
    可如今，卻被一瓣青蓮生生割斷。
    他渾身一顫，血從七竅滲出，仿佛自身也被割裂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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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蘿嚇得伸手，卻見他忽然睜眼，眸中泛著冷厲青光：
    “別動……這一步，生死兩難。”
    ——第二瓣蓮開。
    因果之線接連斷裂，一股蒼茫古老的氣息轟然降臨，仿佛有無形的眼睛，從天穹之上俯瞰下來。
    虛空扭曲，雷霆轟鳴。
    整間屋子都仿佛變成了一口劫爐。
    青蘿心膽欲裂，險些跪下：“這是……天道的怒意！盟主……在逆天！”
    ——第三瓣蓮開。
    那怒意愈加瘋狂，青光照耀天際，屋頂憑空浮現星河倒懸的異象。
    億萬星辰化作鎖鏈，要將林凡鎮死其中。
    可青蓮光芒燦爛如日，反將那些鎖鏈一點點崩斷！
    林凡口中低聲吐出四字：
    “青華護真。”
    頓時，他體內浮現一朵純淨無瑕的青蓮，穩穩護住真我魂魄，不讓外物侵蝕。
    ——而到了此刻，才是最危險的一步。
    “塑偽身，欺天機。”
    轟！！！
    他強行將自身畢生所學——天機閣的推演術、虛空吞天訣的殘痕、甚至是太乙青蓮訣的前兩篇奧義——統統傾注進那朵青蓮之中。
    青蓮化作一層外殼，宛若第二具身體，將他整個人籠罩。
    這一刻，他仿佛剝離了自己——
    體內的“外來者”之魂，藏於青蓮深處；
    而外放的“殼子”，則是此界天地認可的“林晨之身”。
    青蓮瓣瓣合攏，仿佛在替他重新編織命格。
    天空深處，忽有一聲若有若無的咆哮。
    像是那星空巨獸，在怒吼——
    它感受到了體內，那“不屬於它”的大補聖物，正在逃脫它的掌控！
    刹那間，天幕塌陷，幻化出無邊血海，億萬生靈哭號。
    這一界注定要亡，億萬生靈，注定要在潰敗中徹底……
    林凡似有所感，緊閉的雙目，終是溢出兩行血淚。
    最後一瓣蓮開。
    天地異象猛地一滯，所有因果絲線齊齊斷絕！
    巨獸的吼聲消散，天機探查無果。
    林凡的身影，終於安穩下來。
    此刻，他的氣息……與這片天地，再無絲毫違和。
    他輕吐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億萬山嶽。
    ——太乙青蓮訣第三篇，【欺天借道】，圓滿。
    體內虛空吞天訣無聲運轉，在太乙青蓮訣的掩護下，一股衝天青芒拔地而起。
    轟——
    這間平凡的小屋，驟然被青光撐爆炸，木梁寸寸炸開，塵屑翻飛。
    青光直衝天際，所過之處，青蓮綻放，漂浮虛空。
    入眼之處，萬千蓮影在天幕盛放，將夜空改寫成了一片蓮海。
    這驚天氣息讓整個九幽盟震撼不已。
    無數小妖連連朝拜，有的欣喜，有的抹淚痛哭：“我們，有希望……”
    六獅殘部驟然抬頭：“這股氣息……比當年的大聖還猛！”
    白骨夫人俏臉發白，纖指顫抖，連骨火都不受控地搖曳：“這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百眼魔君上百隻眼孔同時睜開，卻隻看到青蓮橫空，目光全被刺碎：“我的眼！”
    青牛精與黃眉老祖對視一眼，心頭皆是駭然：“這股氣息……”
    而破碎的小屋前，青蘿呆呆望著他，在她眼裏，他依舊是那個白衣如雪、帶著清冷神韻的“林晨”。
    可她此刻內心卻誠惶誠恐，因為她看到了林凡修煉時的真身。
    她忍不住顫聲喃喃：
    “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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