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鎖骨下的第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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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璆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星雲燃燒的餘燼。
    那些迸裂的光粒並非幻覺,它們正順著靜脈遊走,像一群銀色水蛭鑽入骨髓。冷汗順著脊椎滑落時,他聽見自己太陽穴傳來晶體共振的嗡鳴,仿佛有把生鏽的鑰匙在顱骨裏轉動。
    "別動!"沈瑜的聲音劈開混沌。
    她握著注射器的手穩得像台精密儀器,藍紫色液體在玻璃管內流轉,折射出星圖破碎的光斑。陸璆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敦煌研究院,這個女人曾用同樣姿勢調試全息投影儀,月光透過窟頂天窗落在她鎖骨下方——那裏有道新月形疤痕,此刻正泛著詭異的熒藍。
    李默的槍管垂成四十五度角,子彈上膛聲在真空艙裏格外刺耳。老刑警的喉結滾動著,目光在沈瑜和奧塔斯之間來回逡巡,仿佛在看兩具即將複活的兵馬俑。
    "同步率97,沈博士。"外星觸須纏上人類脖頸的瞬間,陸璆終於讀懂壁畫上持璧人眼底的悲憫。那些纏繞的藤蔓不是裝飾,是桎梏,是共生契約的具象化。
    沈瑜扯開高領毛衣的動作像在撕扯封印。
    晶體植入體在她蒼白的皮膚下閃爍,位置與殷墟婦好墓出土的玉人像胸前的饕餮紋嚴絲合縫。陸璆突然想起她總愛把長發盤成發髻,原來不是為了幹練,而是為了遮蓋這個秘密。
    "十年前在羅布泊,他們管這叫天眼計劃。"沈瑜的指甲掐進掌心,注射器推進時她連睫毛都沒顫動,"父親說人類大腦是未調頻的收音機,而艾克斯族的神經液是天線。"
    藍紫色液體注入頸動脈的刹那,整個艙室突然下墜。
    重力像被抽離的蜂巢,陸璆看見自己的影子在艙壁上分裂成無數個時空切片。某個切片裏,沈瑜正將晶體按進幼年自己的鎖骨,血珠滴在《楚辭》扉頁的"路漫漫其修遠兮"上;另一個切片中,李默的配槍抵著奧塔斯的觸須,而十年後的子彈正在時空中螺旋飛行。
    "你以為我們為什麽能破解三星堆密碼?"沈瑜的笑聲帶著金屬顫音,她的瞳孔已經變成豎瞳,"父親臨終前在icu,是我用腦電波接收了他最後的共振波。那些青銅神樹上的符號,根本就是……"
    艙壁突然滲出瀝青狀物質,奧塔斯的觸須暴長三倍。外星生物的複眼在黑暗中亮起,像倒懸的星河:"人類總喜歡給未知貼標簽,沈博士。你們管這叫共鳴,我們稱它為……"
    陸璆的太陽穴炸開劇痛。
    未來視像如潮水倒灌,他看見自己站在紫禁城金鑾殿前,腳下不是漢白玉台階,而是正在結晶化的星軌。沈瑜的婚紗拖尾在虛空中燃燒,每一朵火焰都是不同時空的沈瑜——敦煌研究院的考古學家、羅布泊實驗室的白大褂、殷墟考古現場的實習生,所有身影都在重複同一個動作:將晶體刺入心口。
    "陸璆!"李默的吼聲帶著血沫。
    老刑警的左手正被瀝青物質吞噬,那些物質順著血管向上蔓延,在他臉上織出星圖狀的紋路。陸璆突然明白壁畫上為什麽所有持璧人都麵朝東方——那不是朝聖,是逃離。
    沈瑜的注射已經完成。
    她鎖骨下的晶體開始脈動,像一顆微型超新星。藍紫色血管從植入體蔓延,在她皮膚上刻出《河圖》《洛書》的紋路。當第一根血管爬上眼角時,陸璆終於聽懂奧塔斯未說完的半句話——那根本不是共鳴,是寄生。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陸璆的聲音在共振中扭曲。
    沈瑜的睫毛上凝結著星塵,她的瞳孔已經完全豎立,像隻被困在琥珀裏的蝴蝶:"父親說艾克斯族是宇宙的癌細胞,而人類……"她突然咳嗽起來,咳出的不是血,而是發光的孢子,"是人類太擅長自欺欺人。"
    艙室劇烈震顫,星圖在穹頂投下血色投影。陸璆看見新航線正在形成,它像把利刃剖開銀河係,刀尖直指獵戶座懸臂——那裏有顆正在坍縮的白矮星,質量剛好是太陽的1.44倍。
    "錢德拉塞卡極限。"李默突然開口,他臉上的星圖已經爬滿半張臉,"你們要用超新星爆炸當信號彈?"
    奧塔斯的觸須卷起沈瑜的頭發,外星生物的笑聲在共振腔中震蕩:"多麽美妙的誤會。沈博士,要不要告訴他們,超新星爆炸不過是……"
    沈瑜突然轉身,晶體植入體爆發出刺目光芒。她的脊椎發出琉璃碎裂的聲響,皮膚下湧動的藍紫色血管突然實體化,化作二十四根青銅鎖鏈刺入艙壁。陸璆這才發現,那些所謂的"神經液"根本是活體物質,它們正在改寫艙室的物理法則。
    "跑!"沈瑜的嘶吼帶著哭腔。
    鎖鏈繃直的瞬間,陸璆看見她後頸浮現出新的紋身——那是個甲骨文的"囚"字,被二十八星宿環繞。李默拽著他衝向氣密門時,老刑警的配槍突然走火,子彈擦著沈瑜耳際飛過,在艙壁上鑿出個黑洞。
    時空開始折疊。
    陸璆的右手穿過氣密門時,左手還留在艙室內。他聽見沈瑜在唱《後羿射日》,歌聲與共振波融合,變成某種古老的咒文。當氣密門終於關閉時,他最後看見的畫麵,是沈瑜用鎖鏈絞殺奧塔斯的觸須,而她的身體正在晶格化,從指尖開始,一片片剝落成星塵。
    "她早就死了。"李默突然說。
    老刑警臉上的星圖正在消退,露出底下灼傷的疤痕:"十年前羅布泊事故的幸存者名單裏,根本沒有沈瑜。"他摸出染血的筆記本,泛黃紙頁上印著1956年的絕密鋼印,"你父親真正的研究,是意識上傳吧?"
    陸璆的太陽穴還在嗡鳴,未來視像的殘影在視網膜上跳動。他突然明白沈瑜為何總愛摸鎖骨,那不是羞恥,是確認存在。當晶體開始寄生時,她必須時刻確認自己還是人類。
    "新航線通向2035年。"李默用槍管敲了敲觀測窗,"錢德拉塞卡極限被突破的話,超新星爆發會提前三十年。"他轉頭看向陸璆,眼裏映著銀河的碎光,"你相信有人願意用全宇宙陪葬,隻為了說句"我早就知道"嗎?"
    艙室深處傳來晶體碎裂的聲響。
    沈瑜的歌聲突然拔高,她正在重寫奧塔斯的基因鏈。陸璆想起《淮南子》裏女媧補天的記載——原來神話都是密碼,持璧人不是祭品,是炸藥包的引信。
    當第一縷超新星光芒穿透舷窗時,陸璆終於讀懂沈瑜未說完的半句話:人類不是癌細胞,是宇宙寫給自己的情書,而爆炸,不過是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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