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璆的指尖剛觸到實驗台邊緣，腕間的青玉璧突然發出裂帛般的尖嘯。
    聲波震碎了培養皿中懸浮的淡藍色液體，那些本該沿著磁感線規律運動的納米機器人瞬間暴走，在密閉艙內撞出金屬交鳴的哀嚎。沈瑜的機械義眼閃過一串亂碼，植入體後頸處傳來灼痛——像是有人正用燒紅的銀針，沿著她的脊髓刺刻某種古老符文。
    "監測屏！"李默的嘶吼從控製台炸開。
    全息投影裏，維度裂隙的波動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原本呈現混沌美學的分形圖案，此刻竟與陸璆腦電波監測圖完美重疊。奧塔斯的機械觸須在空氣中劃出殘影，將古籍殘頁投影在眾人頭頂："晶體腦記載的維度調音師……他們能聽見宇宙的骨裂聲。"
    沈瑜突然踉蹌著撞上操作台，義眼捕捉到的畫麵令她血液倒流。那些在裂隙中湧動的能量生命體，它們的形態每變化一次，全息屏就會閃過人類dna雙螺旋的投影。更可怕的是，那些螺旋鏈正在解構重組，第23對染色體位置上，赫然鑲嵌著青玉璧的紋路。
    "頻率吻合度97.8……"李默的聲線發顫，他手中來自遠古遺跡的碎片突然懸浮半空，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個穿著月白旗袍的東方女子，正在玉礦深處以玉璧切割空間，她身後站著數道被能量光暈籠罩的身影——與他們此刻監測到的能量生命體，連光暈流動的頻率都如出一轍。
    陸璆的太陽穴突然炸開劇痛，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玉璧變得滾燙。記憶如開閘的洪水：七歲那年暴雨夜，母親將他藏在供奉玉璧的祠堂夾層，他隔著雕花木縫看見無數發光體穿透雨幕，而母親手持玉璧的背影，與全息影像裏的女子完全重合。
    "共振強度突破臨界值！"奧塔斯的警告被儀器警報淹沒。
    沈瑜的機械臂突然不受控地抬起，指尖延伸出數據光纜，直直刺入全息投影中的染色體結構。青玉璧的嗡鳴化作實質性聲波，在實驗室掀起颶風。陸璆看見自己的血液從毛孔滲出，在半空凝結成細小的玉蟲，沿著母親影像的軌跡爬行。
    "你母親當年切割的……不是空間。"李默突然抓住瘋狂震顫的操作台，他脖頸後的紋身亮起詭異的藍光，"是維度牢籠。"
    全息影像突然翻轉，那些能量生命體竟在重組dna鏈的同時，用某種未知語言書寫著《淮南子·天文訓》的殘句："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塵埃，四時受五行之氣……"沈瑜的義眼突然自動翻譯出後半句："而人受……"
    玉璧的尖嘯戛然而止。
    陸璆看見自己的掌心浮現出玉璧紋路，那些紋路正沿著血脈向心髒蔓延。母親臨終前未說完的話突然清晰："我們不是守護者……是鑰匙。"
    實驗室的燈光開始明滅，維度裂隙在全息屏上裂開猩紅的縫隙。從裂縫深處滲出的不是黑暗，而是無數條由基因鏈構成的鎖鏈，每條鎖鏈盡頭都拴著個發光的人形——其中一道身影的旗袍下擺，正緩緩滲出與陸璆掌心相同的玉色。
    沈瑜的機械臂突然發出齒輪卡死的刺響，她猛然轉頭看向陸璆："你的基因序列在改寫！"
    監測儀顯示陸璆的染色體正在解旋，第23對染色體位置上，青玉璧的紋路與dna鏈完美融合。李默的遺跡碎片突然爆發出強光，投射出的影像不再是母親，而是無數個朝不同方向奔跑的"沈瑜"——有的在機械義肢上刻滿符文，有的渾身纏繞著能量光鏈，最古老的那個影像，竟穿著商周時期的青銅戰甲。
    "維度調音師從來不是單數。"奧塔斯的機械音帶著數據流的雜音，"每個共振者都是……"
    警報聲吞沒了後半句話。
    陸璆感覺喉嚨湧上鐵鏽味，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觀測窗上扭曲成能量生命體的形態。母親留下的玉璧突然炸裂，碎片化作無數玉蝶鑽入他胸口的胎記——那裏本該是心髒的位置，此刻卻亮起與能量生命體相同的光暈。
    沈瑜突然抓住他滲血的右手，機械義眼閃過駭人的紅光："你母親切割的維度裂隙……正在你身體裏重組！"
    全息屏上的基因鎖鏈突然全部轉向陸璆，那些被拴住的發光人形開始齊聲吟唱。陸璆聽懂了這首跨越時空的哀歌——那是用甲骨文聲調譜寫的安魂曲，每個音符都在他骨髓裏敲出共振的漣漪。
    "他們不是要逃出來……"李默的牙齒在打顫，"是要……"
    實驗室的合金牆壁開始玉化，從陸璆站立的位置為中心，晶瑩的玉質如活物般蔓延。沈瑜的機械臂被玉晶包裹的刹那，她終於看清全息投影最深處隱藏的畫麵：無數個陸璆站在不同時代的維度裂隙前，每個他手中都握著破碎的玉璧，而每個裂隙深處，都站著同一個穿旗袍的女子。
    "是要回家。"陸璆突然開口，他的瞳孔已經變成青玉般的顏色，"我們從來都不是在守護裂隙……"
    玉化的浪潮吞沒了最後一句話。
    當警報聲再次響起時，實驗室已化作渾圓的玉窟。沈瑜的機械義眼徹底數據化，她看著全息屏上重新組合的基因圖譜——第23對染色體位置上，青玉璧的紋路正在孕育新的生命體。
    "歡迎來到維度調音師的世界。"奧塔斯的數據流在玉壁上流淌成銀河，"你們母親種下的因果，今天該結果了。"
    陸璆摸向胸口，那裏本該是心髒的位置，此刻卻跳動著玉璧的嗡鳴。他忽然明白母親為何總在月圓之夜對著玉璧流淚——那些被切割的維度裂隙，從來都不是牢籠，而是連接著無數時空的臍帶。
    而他們，不過是剛剛蘇醒的臍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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