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被救？還是不想報恩？”蘇槿月問。
    阿雲的目光終於直視蘇槿月：“恩，你若是想讓我報恩，那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蘇槿月點頭：“是嗎？秋筠。”
    “是！”秋筠立刻應聲。
    “她這幾天，一共花了多少錢？”蘇槿月問。
    秋筠沒有片刻遲疑，立刻道：“藥費，夥食，住宿，加起來，一共，三百二十八兩六錢。”
    “很好。”蘇槿月道。
    阿雲的眼中終於有了異樣：“嗬！我如今分文沒有，你若是想要我還錢，那恐怕是無望了。”
    蘇槿月：“嘖！”了一聲。
    但沒有回應她，而是看向蓮香：“人是你讓我救的，待你學成，為我辦事，一個月月銀五錢。她花的錢，她償還不了，你來還。
    我很善良，給你扣除零錢，剛好，還十年就還清了。”
    蓮香唇角微顫動，但是沒有反駁。
    她沒有反駁，阿雲卻不願意了：“憑什麽？”
    蘇槿月看她，冷笑一聲：“就憑你們如今吃喝皆是我出錢。
    你不想活？想死？隨便，但你如今欠下的，她，一分不少的，都要還給我。”
    “我，我沒讓你救我。”阿雲再次說出這話。
    蘇槿月無所謂聳肩：“所以啊，我不找你還，我讓她還。”
    “你……”阿雲顫抖著手，指著蘇槿月。
    蘇槿月不為所動，隻是餘光瞥到她露出的手臂上的疤痕，眼神微閃。
    阿雲也敏銳的察覺到了蘇槿月看她的目光。
    她下意識的掩住手臂的傷，但是下一刻，又刻意的露出來。
    甚至似乎還怕蘇槿月看不清，特意的把兩隻手的袖子都撩了起來。
    “阿雲……”蓮香想要幫她把袖子撩下來。
    卻被阿雲側身躲開。
    阿雲看著蘇槿月：“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蘇槿月說：“花柳病。”
    阿雲表情一僵，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她本來是想膈應一下蘇槿月，可蘇槿月就這樣直白的說出來。
    “我知道你是百花樓的姑娘，也知道你得的是花柳病，會傳染，所以你這間房，要每日酒精消毒，在病好之前，不能隨意出入。
    你穿過的衣服，用過的毛巾，都要進行銷毀。總之，你接觸的東西，都要嚴密的防護，包括給你看病的大夫，出了這道門，也必須要經過消毒，才能下樓。
    這層樓，除了你和蓮香，其他人不能上來……”
    “別說了，別說了，閉嘴，閉嘴……”阿雲聲嘶力竭。
    她紅了眼，看著蘇槿月，眼神帶著絕望和癲狂：“你既如此嫌棄，避諱，當初就不該救我。”
    蘇槿月說：“我確實避諱，這是必須的，至於嫌棄，我隻不過是在陳述事實罷了，你這病並非絕症。
    給你治病的大夫是我花重金請來，有自己的獨門秘方，如今看來效果不錯。”
    “嗬！效果不錯……”阿雲自嘲一笑：“那又如何，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麽用？”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疤痕。
    蘇槿月看著她的樣子，問道：“難不成你好了以後，還想去接客？”
    這話近乎侮辱，阿雲猛然抬頭，一臉恨意的看著蘇槿月。
    就連蓮香都一臉震驚！有些不敢相信，蘇槿月竟會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蘇槿月卻不等阿雲回答，再次說道：“既然你沒打算好了以後接客，為何會沒用，你有手、有腳，如何就沒用了？”
    “你懂什麽？你這種富家千金，一出生衣食無憂，不知苦惱為何物，大義凜然的說著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就覺得自己很善良了，你以為你可以拯救我了？”
    “怎麽，你想白吃白喝？”蘇槿月打斷她的話，反問。
    阿雲張著嘴，心口仿佛被堵了一口巨石。
    她和蘇槿月感覺是牛頭不對馬嘴的談話：“你……”
    蘇槿月說：“既不是想白吃白喝？那為什麽不去學一門手藝？”
    “學手藝？嗬，果然天真，我這樣的人……”
    “你沒告訴她，我是做什麽的？”蘇槿月再次打斷她的自怨自艾，看著蓮香。
    蓮香也回過神來：“沒有得到您的允許，我不敢說。”
    “可知道京都女子書院？”蘇槿月問阿雲。
    阿雲接二連三被蘇槿月打斷，心中升起一絲怒氣，回答得也有些不耐煩：“知道又如何，難不成你想說，讓我去書院求學，嗬，我一介青樓女……”
    “為何不去？你沒去過怎知不行？你手腳完好，不靠美色，靠勞力，也可以活著，至於你的身份。
    我可以幫你，重塑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若如此，你還是不想活，那便死吧，不會有人攔著你。”
    蘇槿月說完，站起身，看向蓮香：“手套每天要換，口罩時刻帶著，她若是要尋死，不準攔著，書院的事情，你也可以告訴她。”
    蓮香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是，是！”
    蘇槿月交代完這些，便起身出門去了。
    出了門，秋筠眉頭緊鎖，過了一會兒，才遲疑的說道：“東家，您為何對她如此寬容，她，根本就不領情。”
    蘇槿月步伐微頓，她回頭對秋筠說：“從未感受過溫情的人，一點好意很難被打動。”
    “可這是救命之恩。”秋筠說。
    蘇槿月搖頭：“所謂恩，也得看被施恩的那人是否願意，她的眼中沒有生氣，她對生死，是真的無所謂。”
    “那她，會尋死嗎？”秋筠問。
    蘇槿月沉默片刻回道：“那就看我說的那些和蓮香說的那些，能不能打動她了。”
    “希望她最後不會辜負您的一片好意。”秋筠說。
    蘇槿月垂眸，過了一會兒，問：“秋筠，你可知這京都有幾座青樓？”
    “一共有三座。”秋筠說道。
    “樓中姑娘多少？”
    “這個，不知。”秋筠遲疑。
    “那你去查一下，這京都的青樓情況，不僅是明麵上的，還有暗處的。”蘇槿月道。
    秋筠試探一問：“東家是想將她們都救出來？”
    ——
    百花樓，京都最大的青樓，縱然白日也是花團錦簇。
    蘇槿月站在門前，看著在門口賣力攬客的姑娘們。
    各個笑得花枝亂顫，可那百花繚亂下，埋葬著肮髒腐爛的臭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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