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會猜是王世充或者李家呢？想不到第一個就被你猜中了！”
    紅拂女的麵上微微有些詫異，顯然是沒料到秦昇一開口便能準確說出幕後主使之人。
    秦昇對此隻是微微一笑：
    “拜王世充所賜，經過上次茶攤之事後，我便明白王世充不會是第一個想要雇凶行刺我的人，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之後我便挑了一批武功高強的手下，命他們想方設法打入各大殺手組織中。
    因此，當有人四處秘密聯絡殺手想要行刺我之時，我不僅早就知道了此事，還順藤摸瓜查出幕後主使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好嶽父。”
    “原來你早就知道此事了，如此說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紅拂女看著秦昇，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了：
    “隻是我不明白，尋常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嶽父要害自己，要麽難過，要麽憤怒，從未見過有人像你這般風輕雲淡。”
    秦昇對此依舊是笑笑：
    “有期望才會失望，可我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什麽明君，我也沒想過做什麽忠臣，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一步，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又有什麽可難過可失望的。”
    紅拂女怔怔看著秦昇，不知過了多久才輕輕搖了搖頭道：
    “其實我不僅看不懂你，更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麽，即使你自認自己不是什麽忠臣，可不管怎麽說，你不僅在危急關頭救過他的命，還在隋朝江山即將易主之時力挽狂瀾，你對他和大隋都有大恩，他就是再昏庸再無情都不該這麽對你。”
    看著紅拂女似乎是在為自己鳴不平，秦昇不由微微一笑：
    “我倒是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知道？”
    紅拂女目光詫異看著秦昇，似乎是在想到底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
    秦昇輕輕點了點頭，隨即緩緩開口解釋道：
    “因為從今年開始，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宮中的禦醫經過診斷後告訴他，是因為在江都那幾年他飲酒無度，早就將身體給掏空了，如今已經是病入膏肓，藥石無治了。
    他自知自己時日無多，又一心認定我會是下一個劉寄奴或者陳霸先，自然想在駕崩前徹底解決掉我這個隱患。
    有李家的教訓在，他知道明著對我做什麽一定會激起我的反叛，因此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秘密雇傭殺手刺殺我，永絕後患。”
    紅拂女聽到這裏，忍不住秀眉微微一蹙：
    “可他有沒有想過，如今隋朝依舊處於內憂外患之中，一旦殺了你，還有誰能挽救得了他的江山？”
    秦昇笑了笑，隻是笑得多少有些嘲諷：
    “這就是他自以為聰明的地方，他認為唐朝兵敗河東之後，已經元氣大傷，根本不足為慮，我反而成為有可能篡奪大隋江山的心腹大患。
    因此，他打算派刺客刺殺我之後，將我的死嫁禍給李家，之後再將我的兒子秦恪更名為楊恪，不僅將他納入皇族，還要立他皇太孫，以此來籠絡我那些舊部，讓他們繼續為大隋效力。
    如此一來，他不僅除去了我這個隨時有可能謀朝篡位的心腹大患，還保住了他們楊氏一族的江山。”
    “去父留子，虧他想得出來！”
    紅拂女忍不住冷笑一聲，隨即語氣不屑道：
    “可他有沒有想過，一旦他找來的那些刺客失手了，不僅沒有殺得了你，反而讓你查到了他就是幕後主使之人，他就沒想過後果嗎？”
    秦昇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他做事前能好好想想失敗的後果，就不會讓大隋江山差點二世而亡了。”
    秦昇說這話也算是有感而發了。
    大隋由盛轉衰的轉折點是三征高句麗的 失敗。
    而楊廣之所以要三征高句麗，一開始打的就是一石三鳥的主意。
    他借著三征高句麗，撇開關隴貴族控製下的府兵，另外組建了隻聽命於他的驍果軍。
    同時，他還從河北大量征召他眼中的六鎮餘孽，派他們去遼東戰場跟高句麗人血拚。
    他想讓關隴貴族、六鎮餘孽和高句麗人在戰場上拚個三敗俱傷，他自己躲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一舉消滅大隋的三大心腹大患。
    可他大概忘了，他自己打得一手好算盤，可別人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會完全按照他準備的劇本任他擺布呢？
    最終的結果是，高句麗並沒有在隋軍強大的攻勢下滅亡，反倒是河北百姓反了，關隴貴族也背叛了他轉而去扶持李淵，大隋就此四分五裂，險些二世而亡。
    現在看來，楊廣在過往的失敗中吸取到的最大教訓就是沒有沒有吸取任何教訓，依舊把別人當npc，總覺得每一個人都會按照自己編好的劇本行事，從來沒有想過失敗的後果。
    他敢保證，如果自己真的死於刺殺，楊廣雇凶行刺自己之事用不了多久就會東窗事發，昭然於天下。
    到時候，不僅自己的舊部會憤而嘩變，絕不會因為他要將江山傳給自己的兒子而善罷甘休，就連王世充竇建德杜伏威沈法興這些人也會借機跟朝廷決裂，大隋很快就會再次陷入朝不保夕的境地。
    而這一次，因為有自己的教訓在，絕不會再有人去拯救他的大隋了……
    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大隋的江山比他還先沒，最後還是會便宜了那個叫李世民的男人……
    兩人沉默了許久之後，紅拂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很想知道，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是打算揮師南下洛陽，殺了昏君自己當皇帝，還是念在君臣一場的份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秦昇笑著搖了搖頭：
    “我有無數種方式可以謀奪他的江山，為何非要選一個讓自己遺臭萬年，甚至有可能妻離子散的蠢辦法呢！
    別忘了，他不管怎麽說都是我妻子的父親，我兒子的外祖父，如果我真的殺了他，恐怕他們兩人下半輩子都要活在痛苦中了。
    畢竟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夫君殺了自己的父親，或是自己的父親殺了自己的外祖父。”
    “所以，你是打算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了？”
    紅拂女看著秦昇，眼神滿是玩味之色。
    秦昇依舊搖了搖頭：
    “我秦昇這輩子什麽都吃，就是不吃啞巴虧。”
    紅拂女忍不住再次蹙起了眉頭：
    “所以你到底打算如何？”
    秦昇笑而不語，就在紅拂女心中越發困惑之時，秦昇的一名親兵匆匆來報，說他們的人已經突襲了城東的一處民房，潛藏在裏麵的十八名刺客全部被格殺，無一生還。
    秦昇點了點頭，看了紅拂女一眼，才吩咐親兵道：
    “將其中十七具屍體的首級割下來，封裝好派人快馬加鞭送去洛陽，就說我在晉陽遇刺了，請朝廷務必嚴查此事。”
    “喏！”
    親兵高聲應喏一聲，便轉身離去了。
    此時，秦昇又看了紅拂女一眼，隨即微微一笑道：
    “現在，我再給裴世矩那個老狐狸寫一封信，就看我的好嶽父那邊最終如何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