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
    清晨，一隻信鴿飛越江麵上的薄霧，落在城中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內。
    不到半個時辰，一卷鴿信就出現在秦昇的書房內。
    秦昇看著鴿信上短短的“王世充昨夜密會孫士漢”幾個字，嘴角不由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王世充秘密派其侄子王仁則南下林邑國之事，一定會以為王世充隻是在暗中拉攏沈法興的部將。
    但現在聯想到孫士漢還有一個身份是江南水師的副將，秦昇自然不難猜到，王世充極有可能是盯上可江南水師的那些大型戰船，因而想通過孫士漢搞到幾艘大型戰船，用來運送他的族人和兵馬前往林邑國，在那裏建立一個屬於他們王家的新王朝。
    秦昇本來是想將王世充半夜密會孫士漢之事泄露給沈法興，以沈法興的多疑和殘忍，絕不會坐以待斃，很有可能會先下手為強，率先對王世充下手。
    到那時，不論是沈法興除掉王世充，還是王世充反殺沈法興，都能除去自己的一個心腹大患。
    之後自己再出手收拾兩人中的那個贏家，便可一舉消滅兩大割據勢力。
    但很快，秦昇又想到了什麽，當即命身邊的親兵去將杜伏威、來護兒和徐世??三人請來他的書房。
    待三人都到了之後，秦昇便將手中的鴿信遞給了徐世積，笑著對他道：
    “懋功，聽說你之前就是利用王君度和沈綸之間的相互不信任，設計讓他們兩路援軍之間自相殘殺，最終被你看準機會各個擊破。
    你現在看一下這卷鴿信，看看有沒有故技重施的可能？”
    徐世積在看過鴿信之後，擰著眉頭思索了許久，最終緩緩開口道：
    “殿下，據末將所知，江南水師一直牢牢掌握在沈法興的心腹蔣元超手中，孫士漢雖是副將，卻根本沒有任何調動船隻的權力。
    因此，他若是已經暗中投靠了王世充，想要幫王世充弄走幾艘大型戰船，唯一的辦法便是謊報軍情，謊稱朝廷的船隊正在渡江南下，他自告奮勇主動請纓要率戰船去迎戰和攔截。
    若是蔣元超一時不察，準許孫士漢率戰船去迎戰和攔截了，便正中了他和王世充的下懷，讓這些出擊的戰船最終全都落到王世充手中，大搖大擺運送王世充的族人和兵馬南下林邑。”
    秦昇輕輕點了點頭，笑了笑道：
    “我猜王世充和孫士漢也是如此密謀的，不知你可有計策破壞他們的圖謀？”
    徐世積看著秦昇，又繼續往下說道：
    “既然已經推測出了他們如何密謀，想要破壞他們的圖謀自然不是什麽難事。
    殿下隻需命毗陵城中的錦衣衛盯緊孫士漢，隻要他一有異動，便立即去跟蔣元超告密，蔣元超得知真相必然會率戰船傾巢而出去追擊孫士漢。
    如此一來，江南水寨必然空虛，便是我軍襲取江南水寨，大破江南水師之時。
    至於王世充那邊，隻要孫士漢那邊一有動作，他必然會集合族人和兵馬去江邊準備登船。
    此時若是有人去沈法興那裏告發，沈法興必然大怒，到那時他們兩邊一場大戰就在所難免了。”
    秦昇聽完未置可否，隻是看向一旁的杜伏威和來護兒，沉聲問道：
    “杜都督和來公以為如何？”
    杜伏威和來護兒相視一眼，隨後一齊點了點頭道：
    “此計甚妙，必能一舉大破王沈二賊。”
    眼見杜伏威和來護兒都沒有異議，秦昇便也跟著點了點頭，笑著對徐世積道：
    “此戰就交給懋功你了，我在江都城等著為你們慶功。”
    徐世積聽完隻覺得心頭一熱。
    因為秦昇的話無疑是在告訴他，自己既不會幹涉他的指揮，也不會搶奪他的功勞，讓他心無旁騖打好這一仗。
    有如此主公，是他徐世積的福份。
    ……
    幾日後，月光晦暗，江麵上黑黢黢一片，什麽都看不真切。
    江南水師的幾艘小船照例在江麵上來回巡邏，尤其關注著北麵的動靜。
    因為誰都清楚朝廷兵馬隨時都會從北麵打過來，因此這些巡邏的水兵盡管一個個都早就困得哈欠連天，還是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密切盯著江麵上的風吹草動。
    隨著夜色越來越沉，其中一艘小船上的水兵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江麵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心中頓時湧起一陣警覺。
    他們借著昏暗的月光循聲望去，隱約能看到北方的江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艘船，正在夜色的掩護下一路往南而去。
    他們豎起耳朵傾聽，甚至可以聽到這些船上有人在低聲交談，至於他們在說說什麽，可就聽不清楚了，但至少可以斷定這些船上的人絕不會少。
    這些巡邏的小船因為害怕被對方發現，不敢再靠近查看，隻能匆匆離開現場，回水寨稟報去了。
    自從江都失守之後，因為朝廷兵馬隨時都有可能渡江南下，因此蔣元超這段時間幹脆住進了江南水寨內，以便隨時應對來自江北的威脅。
    此時他在睡夢中被身邊的親兵叫醒，聽說有大量不明身份的船隻在趁夜渡江，頓時嚇得睡意全無，胡亂披上一件衣服就出了門。
    當他匆匆趕到水寨的議事堂之時，卻發現副將孫士漢早就已經在那裏等候他多時了。
    對於孫士漢的出現，蔣元超並不意外。
    因為今夜本來應該是另一位副將陳果仁值夜，但孫士漢說自己過兩天要給老母過壽，主動跟陳果仁交換了值夜時間。
    因為這種交換值夜事之前也常常有，因此蔣元超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可沒想到今夜竟然會發生有來路不明的船隊趁夜渡江之事。
    因為考慮到這些船極有可能是朝廷的戰船，船上裝載的極有可能是朝廷的兵馬，蔣元超不敢等閑視之，便打算親自率十幾艘戰船去迎戰和攔截。
    可此時孫士漢卻突然提出如今情況未明，蔣元超作為江南水師的主將，還是坐鎮水寨為好，就讓他這個副將率戰場去迎戰和攔截江麵上的敵船。
    蔣元超思索了片刻，最終也覺得孫士漢說得不無道理，便撥給他二十多艘大小戰船，命他率領船隊前去迎戰和攔截江麵上的敵船。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剛下完命令，孫士漢眼中就閃過一絲得逞的得意……
    但孫士漢不知道的是，此時在議事堂的一角，一雙眼睛正默默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