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淵悠悠醒轉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他看著眼前燭影搖曳的房間，隻覺得嘴巴幹得厲害。
    他想張口要水，卻發現自己的病榻旁空無一人，連個伺候的宦官和宮女都沒有，內心不由一陣惱怒。
    現在的宮人，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自己找機會一定要好好懲治他們，絕不能讓他們繼續這麽沒有規矩下去。
    就在他打算大聲喊叫之時，卻看到房間的屏風後麵有人影在晃動，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他心中莫名一動，突然很想知道自己身邊的人平時都在背後議論些什麽，一時忘了口渴，直接開始屏氣凝神，側耳傾聽起屏風後麵的聲音。
    房間內很是安靜，因此他隻是稍稍一集中精神，便能將屏風後麵的對話給聽得一清二楚。
    很快，他就聽到一直伺候在自己身邊的宮女香蓮的聲音
    “鐵柱哥哥，到底是什麽事非要現在說呀，
    翠竹姐姐已經去後廚查看藥煎好了沒有，現在隻有我一個照看陛下，如果他現在醒過來看不到我，我可就要遭殃了。”
    李淵這才明白為何自己醒過來會看到床邊空無一人，連個伺候的宦官和宮女都沒有。
    但他並沒有打算打斷他們，反而屏住呼吸繼續往下聽。
    沒過多久，香蓮口中的“鐵柱哥哥”也開口了，隻是聲音聽起來又尖又利，很顯然是一名宦官。
    這名宦官此時刻意壓低了聲音，聲音低得李淵要拚命豎起耳朵才聽得清楚
    “香蓮，我跟你說，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但你聽完一定要爛在肚子裏，絕不能告訴第二個人，尤其是不能傳到陛下耳中，否則太子殿下不會饒過你我的。”
    聽這名宦官說得嚴重，尤其是不能讓自己知道，不知為何，李淵心中竟隱隱升起一絲不安，連忙豎起耳朵繼續聽下去。
    隨後，屏風後就傳出了香蓮的聲音
    “鐵柱哥哥，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理解我嗎？我這個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嘴巴特別嚴實，你等下跟我說的每個字我都會爛在肚子裏，絕不會跟其他人說一個字。”
    聽到香蓮這麽說，這名宦官才再次壓低聲音道
    “我跟你說，長安出事了！”
    “嗯？長安能出什麽事？”
    “你是不知道，齊王李元吉在長安謀反了，他勾結左驍衛大將軍宋金剛，殺了淮南王李神通，已經在太極宮登基稱帝了……”
    “你說什麽！”
    這名宦官說得正起勁兒，屏風外麵卻突然傳來一聲暴喝，聽得他身體一個激靈，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
    但很快，他就聽出這是皇帝李淵的聲音，當即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拉著香蓮跪爬著出了屏風，對著病榻上的李淵不住磕頭道
    “陛下，方才是奴婢在胡言亂語，請陛下饒罪。”
    他一邊求饒一邊磕頭，很快就把額頭給磕腫了。
    此時李淵已經從床上坐起，隻見他麵色鐵青，胸膛一陣劇烈起伏，冷冷看著眼前這個名叫馬鐵柱的宦官，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問他道
    “你再說一遍，長安到底出了什麽事？李元吉在長安到底做了什麽？”
    “這……”
    本來還在磕頭求饒的馬鐵柱卻突然猶豫了，他想起李建成之前的交代，哪裏敢跟李淵說實話，隻能故意裝傻充愣道
    “陛下息怒，奴婢……奴婢並不知道長安城中的事……奴婢方才說的話都是在胡說八道，懇請陛下恕罪！”
    可他的話如何騙得了李淵，眼中當即就閃過濃烈的殺機
    “狗東西，你竟敢欺君，信不信朕現在就命侍衛將你拖出去淩遲處死！”
    聽到李淵要將自己淩遲，馬鐵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顧得上李建成之前的警告，連忙一邊磕著頭一邊將之前說的話複述一遍
    “奴婢……奴婢聽說齊王李元吉在長安謀反了，他勾結左驍衛大將軍宋金剛，殺了淮……淮南王李神通，已經在太極宮登基稱帝了……”
    說到這裏，他還不忘補充了一句
    “這個消息也是今天白天剛傳到劍門關的，太子殿下特意叮囑我們要對陛下隱瞞此事，以免影響到陛下的龍體。”
    此時的李淵如同泥塑一般呆呆坐在床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眼神中已經看不出憤怒和悲傷，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空洞。
    李淵這副模樣可把馬鐵柱和香蓮給嚇壞了，就在他們二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卻突然聽到李淵突然仰天大喊了一聲“逆子”，便口吐鮮血，而後直挺挺栽倒在了床上……
    ……
    禦醫張正在為李淵號過脈後，無奈衝太子李建成輕輕搖了搖頭。
    李建成頹然跌坐在地，眼神是說不出的絕望。
    他最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這一刻，他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很快，尚書左仆射裴寂和門下侍郎封德彝等一眾隨行的重臣也匆匆趕了過來。
    當他們從張正口中得知了李淵的情況，麵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封德彝的心思更是開始活絡起來。
    畢竟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他總感覺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操縱著一切。
    如今眼看著李淵突然之間就成了活死人，他心中猛然意識到，這一切極有可能是秦昇的手筆，目的就有可能是徹底搞亂唐朝，好讓他們隋朝有機會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想通了這一點，他當即決定做點什麽，再幫秦昇添一把火。
    如果說他之前幫秦昇是因為秦昇捏有他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乖乖暗中為秦昇做事，那他現在就是迫切想要為秦昇效力，最好是能立下什麽大功了。
    畢竟誰都能看出如今的唐朝已經蹦躂不了多久了，他封德彝也是時候該給自己準備後路了。
    既然秦昇想要搞亂唐朝，自己就好好幫幫他，作為自己將來投靠秦昇的進身之階。
    想到此處，他突然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對李建成道
    “事已至此，國不可一日無君，懇請殿下早登大寶，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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