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裏的日子是真不好過。
    別的不說，吃喝睡再加上如廁，每一項都是大問題。
    吃的不過是幹硬的麩皮餅子，湯水冰涼，苦澀中還帶著一股子土腥味，這些養尊處優的人如何吃得下口？
    牢中多蟲蟻老鼠，又沒有床鋪，她們根本沒辦法休息。
    如廁就更是遭罪，髒汙的馬桶，且毫無隱私可言，周府的女眷們哪裏受過這樣的罪？
    連一天時間都不到，就都憔悴的不成樣子了。
    尤其是年紀最小的三姑娘，又餓又怕，哭鬧不休，在牢裏的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
    這時候，聞夫人提前做出的準備就有用了。
    就像聞夫人猜的那樣，她兄長從頭至尾都沒被卷入爭鬥之中，甚至還因為缺位的官員太多升遷了一級。
    塵埃落定之後，她兄長就過來探望她，並送了衣物和吃食過來，得知三姑娘生病之後，他還送了些藥。
    身為正四品官的聞大人來過之後，周家這些女眷的待遇明顯上升了不少。
    獄卒們的態度恭敬了很多，每日送來的吃食也變好了不少，再加上聞夫人她們也實在是餓了，愣是把這些粗茶淡飯給吃出了珍饈美味的感覺。
    和別人比起來，周蘅蕪這幾天過的還算舒服，除了如廁實在有點為難之外，別的都還好。
    餓了，枕書會偷偷往她嘴裏塞個飯團；渴了，還有甘甜的清水。
    周蘅蕪也不知道那個喝水的管子是枕書從哪裏找來的，細長柔軟，晶瑩剔透，隻要含在口中輕輕一吸，便有清水進入口中。
    方便且隱蔽，聞夫人就坐在她身邊，都沒有發現她在偷偷加餐。
    休息的時候也是，不用擔心蟲子和老鼠，身邊還有苗長安陪著，她每天都能睡一會兒。
    在牢中待了五天，聞大人再次來看望聞夫人，這次，他帶來了確定的消息：周府所有人都會被流放到瓊州。
    這次二皇子逼宮是真的戳到了當今聖上的肺管子，二皇子畢竟是親兒子，沒死，可跟隨他的那些大臣們，可真是被殺了不少。
    滿門抄斬的可不止鎮北侯一家。
    周庭章的長女是二皇子侍妾，周家也是鐵杆的二皇子黨，沒被列入斬殺名單，這還真多虧了周庭章無能。
    他沒啥本事，二皇子這次逼宮也就沒帶著他，倒讓他因此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
    ………………
    旨意下來的第二天，周家人就被衙役從牢裏帶了出來，要去流放了。
    身為犯人，綾羅綢緞是別想了，能有一身看得過去的棉布衣服，那都是看在聞大人的份上給的。
    出了大牢，周蘅蕪也再次見到了周庭章父子兩個。
    他們看上去可比女眷淒慘的多了。
    尤其是周庭章，他還受了刑，看到聞夫人，他嗚咽一聲，淚流滿麵。
    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這般委屈作態，實在是讓人無語。
    這一次朝堂大清洗，牽涉到的官員那可多得很，被流放到瓊州去的，也不止周家。
    二皇子妃的娘家安遠侯府，同樣喜提流放套餐。
    聽說安遠侯府本來是要被斬殺的，可侯府不知道走的哪裏的關係，求到了宮裏貴人的頭上，那貴人心軟，為他們求了情，這才改成了流放。
    周庭章和安遠侯府的三爺，那可是莫逆之交，關係極好，如今也成了流放路上的難兄難弟。
    苗長安會關注安遠侯府，原因也很簡單——聞夫人不是正在給周蘅蕪相看親事麽？她最看好的，就是安遠侯府裏一個名叫“晁晟”的少年。
    晁晟的父親是侯府四爺，他本人也聰慧好學，已經考取了童生，若沒有這番意外，今年他是要考秀才的。
    苗長安的任務，可是要看著周蘅蕪“成親生子”的，可能成為周蘅蕪未來丈夫的人，它當然要關心一下。
    結果，這一仔細打聽才知道，那些誇獎的話，打個對折，裏麵還灌著多一半的水呢！
    晁晟能成為童生，得有多一半是靠著家世來的。
    學問不好也就算了，可晁晟才十五歲，身邊已經有兩個漂亮的通房丫環了。
    苗長安直接就把他給否了。
    現在周蘅蕪才十三歲，還小嘛，慢慢挑，不著急。
    …………
    再怎麽不願意，這些被流放的人們還是上路了。
    出發之前，聞大人親自來送行，不僅送了許多東西，還專門給負責押送的衙役們送了銀子，拜托他們在路上多多照應妹子一家。
    那些衙役們滿口答應下來。
    除了聞大人，葛家也來送行了，不過，葛宛娘父母都已經去世，如今是大嫂掌家，她隻是派了一個仆婦過來，給葛宛娘送了一包袱的幹糧和一百兩的銀票。
    葛宛娘氣得不行，發狠罵了她大嫂好幾句。
    周蘅蕪這邊也有人來送行，是她之前放出去的丫鬟們，一個個哭的兩眼通紅，帶著做好的幹糧和衣服鞋子來送行。
    其中有一件不起眼的衣服，縫製了好幾個隱秘的暗袋，裏麵藏著散碎的銀子和小額銀票。
    等到後來，周蘅蕪拆開了這件衣服才知道，這些丫鬟們把當初送給她們當嫁妝的銀子又送回來了一大半。
    至於周蘅蕪的外祖家，遠在外地，並無人前來。
    除了周家，一同流放的晁家、孟家，也分別有人來送，一時間遍地都是哭聲。
    到了最後，還是衙役們怕耽擱了行程，催促著眾多犯人們趕緊上路了。
    前路不知如何，可後方的京城，卻是越來越遠、漸漸的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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