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格·灰須！托爾格老族長！”他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峽穀中格外響亮。
    “放下吧！別再抱著那該死的星骸之心死守在這座冰窟裏了！我們已經知道了星骸之心是災禍的源頭，不是賜福！我們身上流淌的是同源的血！
    “你是灰須的族長！回到‘寂石’，回到我們真正的家園！重鑄灰須氏族的榮光！把東西交出來，你和剩下的族人，還能在黑砧，在‘寂石’獲得庇護，還能有未來！”
    這番話如同投石入水，卻沒有在林中的死寂中激起任何波瀾。
    回應他的，是旁邊星月教會探測師嘴角那毫不掩飾的輕蔑譏誚，以及黑暗教會隊伍裏傳來的一兩聲極其壓抑的低低嗤笑。
    那嘲諷聲如同冰錐落地，在黑砧矮人耳中格外刺耳。
    在這種三方虎視眈眈，血腥爭奪即將開始的關頭，打感情牌？
    實在天真又可笑。
    然而，就在所有人，包括說出這番話的黑砧矮人自己，都認為這是徒勞無功時。
    鬆林深處，那片盤踞著令人心悸力量的中心，傳出了聲音。
    不是應答的言語。
    而是沉重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凍結的心髒上的腳步聲。
    積雪與碎冰在巨大的壓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碎裂聲。
    一個高大的身影，分開了厚重如鉛的鬆林陰影，一步一步，僵硬而穩定地走到了寒鬆林的邊緣。
    正是托爾格·灰須。
    但他的模樣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本該是矮人的他，此刻居然身高達到了近兩米。
    覆蓋在他衣物和裸露皮膚上的星藍色冰晶，此刻正蔓延、流動、凝結。
    仿佛擁有了生命般交織成一副深藍色的冰晶甲胄，包裹住他大半身軀，散發出遠勝周圍環境的純粹刺骨寒意。
    他灰須虯結的臉龐上，一層半透明的深藍色冰膜覆蓋著，皮膚下青黑色的血管此刻詭異地變成了耀眼的冰藍色，如蛛網般在冰膜下虯張凸起。
    最令人心寒的是他的眼睛。
    在馬克眼中，那雙曾盛滿疲憊絕望，又帶著一絲責任感的灰藍色眼眸，此刻隻剩下純粹的空洞。
    仿佛兩口凝結了千萬年寒冰的深淵，沒有任何屬於人的情緒波動。
    他站在林邊一小片空地上，動作如同一個生鏽的關節人偶，緩慢地轉動脖子。
    那雙空洞的，流淌著非人冰寒的眼睛，毫無焦點地掃過如臨大敵、噤若寒蟬的三方人馬。
    視線沒有在任何一方的旗幟、甲胄，或是任何一個領頭人臉上停留。
    最終，那冰封的眼瞳，鎖定在了剛剛喊話的那位黑砧矮人指揮官的方向。
    沒有憤怒的回應，沒有鄙夷的冷笑，甚至沒有一絲認出同族的跡象。
    隻有純粹的、如同萬載寒冰本身般的冰冷凝視，不帶一絲人類的溫度。
    一股源自星骸之心的極致冰寒與狂暴混亂的能量氣息，隨著托爾格的現身，如同無形的潮汐般洶湧擴散開來。
    瞬間壓得林外所有人呼吸困難，靈魂深處都感受到一種冰冷的死寂與躁動。
    “托爾格！你背叛了鍛魂者之神！背叛了矮人！？”
    一見托爾格此時的形貌，那矮人指揮官忍不住怒斥出聲。
    他當然不是為了托爾格背叛矮人之神而憤怒，隻是憤怒托爾格可能真的使用了星骸之心，而沒有跟他們分享。
    如果是他們來用的話，斷然是不會失去本我的！
    托爾格空茫的眼瞳鎖定在黑砧矮人指揮官身上。
    那空洞的眼珠深處，似乎有更深的冰藍漩渦凝聚了一瞬。
    托爾格完全由活動藍冰構成的龐大身軀微微前傾，頭顱以一個非人的角度側向黑砧矮人。
    他開口了，聲音不再是之前沙啞疲憊的語調，而是一種如同萬載玄冰互相摩擦的詭異回響
    “背叛…？是黑砧…背叛了深爐…背叛了灰須！不，是矮人族背叛了灰須，背叛了深爐！矮人之神背叛了我！”
    藏匿在遠處冰岩裂隙陰影中的馬克，心髒猛地一縮。
    眼前的托爾格…和他之前在洞窟中見到的那位被絕望和責任壓彎了脊梁的老族長判若兩人！
    那空洞的眼神、冰晶覆蓋的聲帶發出的非人聲音，他對矮人族的看法。
    以及軀體中透出的那股混亂與死寂交織的龐大能量，都標誌著托爾格自身的存在已被星骸之心的意誌徹底覆蓋。
    那個一心隻為族群未來的老矮人，似乎已然消失。
    就在托爾格聲音落下的時候，三方隊伍中，莫妮卡的雙眸早就不斷閃過鑒定術的輝光。
    雖然托爾格融合的‘星骸之心’位格似乎很高，周圍的魔力流動似乎也極為混亂。
    但經過馬克和小姆的鍛煉，如今的她可不會再鑒定失敗了。
    當鑒定結果呈現出【星·冰絕望矮人首領】的字眼時。
    她甚至無需細看後續結果，那撲麵而來的冰冷混亂與意誌的徹底消亡感就是最清晰的答案。
    而且這種混合魔力的目標她可是見過不止一次了，絕對不是靠人數就可以輕易勝過的。
    “走！”她低喝一聲，聲音短促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她一把抓住身旁安娜的手臂，沒有半分猶豫，腳下如同滑行般。
    借著人群中其他身影的遮蔽，悄無聲息卻無比迅捷地向星月教會隊伍的最後方退去。
    銀灰色的厚絨鬥篷在她身上翻動，像一片無聲滑入深水的陰影。
    星月教會的人想要用幾個普通職業者監視以為陰影之神眷顧的暗影刺客，未免有些太過天真了。
    在弱化存在感方麵，暗影係職業者真是不弱於任何人。
    與此同時，她那看似無意側向黑暗教會隊伍方向的眼神，瞬間捕捉到了恩佐的身影。
    她的眼神極隱蔽地閃爍了一下，清晰地向恩佐傳達出明確的撤退信號。
    退！立刻！
    托爾格冰藍色的眼珠在所有人身上冰冷地掃過一圈，像是在清點砧板上的肉塊。
    他那冰晶構造的喉腔再次摩擦出森寒刺骨的聲音
    “…讓吾看看，如今外麵的人類大教會，還有幾分實力…竟敢妄圖奪取…不可觸碰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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