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裏奧納德身後的汙濁陰影如同活了過來，無聲無息地凝聚成一個高大瘦削，全身包裹在黑色緊身皮甲中的人影。
    沒有一絲氣息外泄，但他出現的瞬間，整個下水道的陰影仿佛都凝固了，溫度驟降。
    傳奇強者的壓迫感，遠非那劣化魔像可比！
    裏奧納德仿佛勝券在握，從容起身，姿態高傲地撣去衣袍上的汙跡，指著莫妮卡對那黑影道：
    “影一，此乃家族叛徒莫妮卡。立刻格殺！取其首級者，我以貝魯奇家主之名，賞賜你過往十倍之資源！”
    來人正是貝魯奇家族影衛的最高首領，一位真正的傳奇暗影刺客。
    他兜帽下的陰影中，兩點幽冷的寒芒掃過地上癱瘓的魔像殘骸，又落在莫妮卡蒼白卻堅定，指間真理之戒餘韻未消的手上。
    最後才轉向姿態高傲的裏奧納德。
    出乎所有人意料，影一並沒有動手。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死寂的下水道中響起，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斷：
    “裏奧納德大人，您的時代結束了。”
    裏奧納德臉上殘存的狂喜驟然凝固，如同被冰水澆透的火炭。
    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脊背撞上冰冷潮濕的石壁，喉結滾動了一下，才從齒縫裏擠出變了調的質問：
    “你……說什麽？”
    那雙深陷在肥肉裏的眼睛死死釘在影一兜帽下的陰影上，瞳孔因極致的驚駭和荒謬感而急劇收縮，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效忠家族多年的影衛首領。
    “背叛！”他猛地拔高音調，聲音因被徹底愚弄的憤怒而尖利刺耳，肥碩的手指神經質地顫抖著指向對方，“我給了影衛前所未有的資源！地位！遠超曆任家主！你們怎麽敢——”
    “背叛？”影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我們是貝魯奇的影衛，守護的是貝魯奇家族的未來航向，而非某一個家主的私欲。”
    他微微側頭，兜帽下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莫妮卡，那目光銳利如刀，仿佛在評估一件稀世珍寶的核心價值。
    “她，”影一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莫妮卡，也指向她指間的戒指，“能在瞬息間瓦解傳奇魔像的核心。這並非蠻力，而是對真理的洞察與掌控。
    “這才是貝魯奇血脈中最珍貴的潛力，是家族航船駛向真正強盛彼岸的羅盤——知識的力量。
    “裏奧納德大人，您除了揮霍家族積累，諂媚強權，出賣根本，還剩下什麽能指引家族？”
    “至於資源？”影一的聲音更冷了，“影衛效忠的是更強的領航者，而非一個即將沉沒的朽木之舟。我們，隻選擇更好的。”
    他微微躬身，對著莫妮卡的方向，行了一個古老而簡潔的陰影之禮：
    “莫妮卡小姐，影衛首領‘影一’，恭候您回歸，執掌貝魯奇家族真正的航向。”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空氣都凝固了。
    馬克緊握的十字架微微放鬆，眼中七彩黑光流轉，警惕不減。裏
    奧納德則徹底呆滯，臉上血色盡褪，仿佛被抽走了最後一絲魂魄，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中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荒謬感。
    他最大的倚仗，竟在最後一刻，背叛了他，轉而投向他最想除掉的叛女！
    莫妮卡對於影一的效忠宣言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神都未曾波動一下。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鎖死在前方那個再次癱軟在地、滿臉絕望的肥胖身影上。
    影衛首領的投誠，不過是在她複仇路上清除了一塊意外的絆腳石，僅此而已。
    貝魯奇家族的航向？
    那與她此刻唯一的心願相比，輕如鴻毛。
    她動了。
    沒有炫目的光影，沒有多餘的話語，隻有一步踏出時帶起的凝固殺意的風。
    “不…你不能…”裏奧納德最後的哀鳴被冰冷的刃光無情斬斷。
    噗嗤！
    匕首凶悍地掠過肥碩的脖頸。
    溫熱粘稠的血液如同壓抑了數十年的火山般猛烈噴濺而出，濺落在冰冷的石壁和汙濁的地麵上，發出“啪嗒”的輕響，在寂靜的下水道中格外刺耳。
    那顆寫滿驚愕、恐懼、不甘與難以置信的頭顱，在血泉的推動下，骨碌碌地滾出老遠，最終撞在停止運轉的魔像冰冷的金屬腳踝上，停了下來。
    失去頭顱的肥胖身軀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如同被割喉的牲畜，隨即徹底癱軟，再無生息。
    粘稠的血珠順著匕首鋒利的血槽緩緩滴落。
    莫妮卡垂眸看了一眼地上迅速擴大的暗紅血泊，抬起沾滿父仇之血的手，在冰冷的石壁上隨意擦拭著匕首。
    下水道重歸死寂，隻有汙水流淌的嗚咽和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影一沉默地站在陰影中，如同真正的影子。
    ……
    拍賣行大廳外。
    卡爾王國王室禁衛的鐵壁合圍，在第三神聖騎士團現身的那一刻，氣勢瞬間土崩瓦解。
    荊棘獅鷲徽記在王權象征上或許耀眼，但在那刺穿陰影、環繞麥穗的聖劍徽記麵前，僅存的那點鎮壓意誌便如殘雪遇烈陽般消融殆盡。
    騎士們純白皮甲流淌的聖輝並非刺目，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碾壓一切的沉重威壓，讓這些效忠國王的禁衛從靈魂深處感到了窒息般的恐懼。
    他們緊握長戟的手心開始冒汗，陣型在無形的壓力下微微鬆動，再無半分執行“屠戮令”的凶悍。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被聖光的威嚴所懾。
    “冥河...獻祭...啟！！！”
    那個剛從包廂替死邪術中逃脫，嘴角還掛著未幹血漬的灰袍法師，眼中爆發出徹底的瘋狂。
    他無視了騎士團的存在，無視了身旁王室禁衛的傳奇階騎士長的警告，更無視了周圍所有的一切。
    伊琳娜已死，計劃敗露，自身絕無幸理，他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用最汙穢的力量將此地化作煉獄，把一切知情者拖入深淵，為王室的秘密陪葬！
    “嗤——！”
    一聲裂帛聲響。
    神聖騎士團副團長跨越人群突刺而至。
    他無視穿透腹部的冰冷騎士槍尖，劇痛反而刺激了他最後的癲狂。
    他竟獰笑著，將枯瘦沾滿自身汙血的手掌，狠狠插進被槍尖撕裂的腹部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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