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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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青州城,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工筆長卷。當夕陽最後一縷餘暉消散在飛簷翹角之間,鉛灰色的雲層便如同水墨在宣紙上暈染,將整座陳府籠罩在濃稠如化不開的墨汁般的夜色裏。雕梁畫棟的屋簷下,銅製的風鈴在料峭的夜風中發出細碎而空靈的聲響,恍若古寺中遙遠的梵音,與遠處護城河傳來的潺潺水聲交織成一曲神秘的夜之樂章。
    陳府西側的書房,在這夜幕下宛如一座靜謐的孤島。青瓦白牆間,幾扇雕花窗欞半掩著,昏黃的燭光從窗格間流淌而出,在庭院的青石磚上勾勒出繁複精美的圖案,似是無聲訴說著主人的雅趣。推開那扇厚重的楠木門,隻見屋內陳設古樸典雅,檀木書架上整齊排列著萬卷藏書,沉香嫋嫋從博山爐中升騰而起,縈繞在斑駁的牆麵上,為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朦朧的詩意。
    書房中央,陳寶鑰身著一襲月白色雲錦長衫,端坐在湘妃竹椅上。這件長衫剪裁合體,衣擺處用金線繡著流雲紋,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更襯得他身姿修長。雖非貌比潘安,但眉眼間自有一股清朗之氣,溫潤如玉的氣質在燭光下愈發顯得柔和。此刻,他正微微頷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古籍,神情專注而沉靜,墨色的發絲被燭火映得泛著暖光,為他增添了幾分儒雅的韻味。
    就在這靜謐的氛圍中,一抹翠色如林間驚鴻,悄然闖入書房。林四娘懷抱琵琶,邁著輕盈的步伐款款而來,每一步都似踏在無形的琴鍵上,優雅的身姿仿佛從古典畫卷中走出。她身著一襲翠綠色的襦裙,那顏色恰似初春枝頭最鮮嫩的新芽,又似深潭中最澄澈的碧波。裙裾之上,繡工精巧絕倫的百鳥朝鳳圖栩栩如生,金絲銀線交織成的鳥兒,或展翅欲飛,或低頭啄食,羽毛的紋理、翅膀的弧度,皆以極細的絲線勾勒,仿佛下一秒便要衝破織物的束縛,在屋內翩翩起舞。
    襦裙外,她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白色紗衣,那紗料輕盈通透,仿若晨霧凝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飄動,恍若流雲環繞。紗衣上點綴著細碎的珍珠,大小均勻,圓潤光澤,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柔和而微弱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繁星墜落人間,為她增添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她的發間,一支翡翠步搖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翠色欲滴的翡翠雕琢成栩栩如生的花朵形狀,花蕊處鑲嵌著細碎的紅寶石,每一步搖曳,都似有暗香浮動。
    林四娘輕輕落座,姿態優雅得如同天鵝棲息湖麵。她微微垂眸,長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眼波流轉間,既有少女的羞澀,又有成熟女子的魅惑。她朱唇輕啟,聲音柔媚婉轉,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嬌嗔:“公子這般專心於書,倒叫妾身好生寂寞。”說著,她玉指輕撥琴弦,琵琶聲如潺潺溪水,緩緩流淌而出。
    那曲調悠揚婉轉,初時如春風拂麵,輕柔舒緩;漸漸轉為幽怨哀傷,如泣如訴,仿佛一位深閨女子在訴說著無盡的相思與哀愁。林四娘的歌聲隨之而起,嗓音柔美空靈,每一個音符都似經過精心雕琢,婉轉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曲中的哀怨之情演繹得淋漓盡致。“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她的聲音在屋內回蕩,如夜鶯啼血,聽得人肝腸寸斷。
    陳寶鑰早已放下手中書卷,雙目微閉,沉浸在這美妙而哀傷的樂聲中。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俊眉輕蹙,心底泛起陣陣憐惜之情。待一曲終了,他急忙起身,走到林四娘身邊,握住她纖細的玉手,聲音溫柔而帶著幾分急切:“娘子莫要再唱這般哀傷之曲,看你落淚,真叫我心疼不已。”他的眼神中滿是愛慕與疼惜,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仿佛要將她的悲傷都驅散。
    而此時,書房外的角落裏,家丁王福正將健碩的身軀緊緊貼在冰涼的牆壁上。他身著一襲藏青色短打勁裝,布料結實耐磨,將他結實的肌肉線條勾勒得清晰分明。常年習武讓他身形挺拔,雙臂肌肉虯結,充滿力量感。他耳朵豎起,如同一頭警覺的獵豹,仔細聆聽著屋內的動靜。林四娘那婉轉淒涼的歌聲傳入他耳中,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眼神中滿是驚恐。
    待屋內樂聲停歇,王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轉身便朝著主母的房間飛奔而去。他步伐矯健,如同一頭敏捷的黑豹,轉眼便到了主母房前。他氣喘籲籲地推開門,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慌:“夫人!大事不好!老爺怕是被那妖物迷惑了!那女子的歌聲,聽得小人渾身發顫,實在是邪乎得很!”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滿是焦急與恐懼之色。
    屋內,陳夫人正端坐在紫檀木梳妝台前。她身著一襲藕荷色雲錦長裙,裙身上用銀線繡著纏枝蓮紋,領口和袖口處鑲著精美的珍珠花邊,更襯得她身姿婀娜。她頭上戴著一支累絲金鳳釵,金鳳栩栩如生,羽翼上鑲嵌著各色寶石,在燭光下閃爍著璀璨光芒,盡顯清貴氣質。她麵容清秀,眉眼間透著溫婉,隻是此刻聽聞王福的話,手中的象牙梳子“啪”地一聲重重放下,眼神瞬間淩厲起來。
    “明日我倒要親自會會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狐媚子!”她的聲音雖帶著幾分威嚴,但微微顫抖的尾音卻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安與怯懦。說罷,她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夜色中若隱若現的書房,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與此同時,在陳府最陰暗的角落裏,一個黑影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那是楚人美,她身著一件老舊卻考究的寶藍色戲服,布料雖已褪色泛白,邊緣處也有了磨損的痕跡,但依稀可見其上精美的刺繡。戲服上繡著繁複的雲紋和牡丹圖案,針法細膩,即便曆經歲月侵蝕,仍能看出當年的華貴。她的長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遮住了大半張蒼白如紙的臉,隻露出一雙空洞而哀怨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她嘴角勾起一抹陰森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凍結人心,讓人不寒而栗。
    而在楚人美毫無察覺的暗處,香菱正手持一支造型奇異的花簽筒。那花簽筒通體晶瑩剔透,似是用某種不知名的材質打造,表麵流轉著絢麗的七彩光芒,宛如星河凝聚其中。筒身上刻著繁複的符文,符文閃爍著神秘的藍光,隨著香菱的動作而緩緩流轉。香菱躲在陰影中,眼神警惕地注視著楚人美,手中的花簽筒微微發光,似在為她提供某種特殊的力量,一場無聲的較量,正在這黑暗中悄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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