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翻湧如熔金鍛玉，千丈蓮台懸浮九霄。每片琉璃蓮葉都流轉著日月同輝的光暈，中央廣場那麵直徑百丈的水鏡泛起星河般的漣漪，卻在邊緣凝結著霜色霧氣。我斜倚在蟠螭紋玉榻上，十二徒女或執鮫綃團扇，或捧靈果玉盞，環坐在綴滿夜明珠的雕花矮幾旁，望著鏡中煙火，眉間皆籠著層若有若無的憂色。
    "師父快看！那呆子又鬧笑話了..."麝月突然探身，腕間昆侖玉鈴的聲響卻不再清脆。水鏡裏元豐頂著歪斜的發冠，舉著片盛著流螢的荷葉，水珠順著葉脈滴在小翠鼻尖，鶯兒望著他傻笑的模樣，珊瑚步搖顫得無力："這哪是天上摘來的仙露？倒像他混沌腦袋裏漏出的星光。"
    香菱摩挲著青玉葫蘆，聲音發澀："你們瞧小翠彎起的眼角...多像我們蟠桃園裏被蟲蛀過的蟠桃，甜得刺人。"玉釧突然放下鮫綃團扇，翡翠護甲叩在琉璃案幾上："那傻公子耳尖紅得滴血，可有人知道，他這癡症原是仙骨蒙塵？"眾人望去，隻見元豐攥著桂花糕的手不住發抖，指縫間糕點碎屑簌簌而落，紫鵑別過臉去，輕聲道："他連自己生辰都記不得，卻把小翠的喜好刻進了骨頭裏。"
    我轉動星辰鐲，看鐲麵北鬥七星與水鏡中流星軌跡重合，卻見星芒在小翠發間銀步搖上折射出妖異的紅："這笨拙模樣，恰似被抽去仙筋的鳳凰，空有赤誠卻難振翅。"金釧晃著赤金鑲紅寶石的臂釧，眼中泛起水光："小翠接過糕點時指尖發顫...那狐尾怕是又在暗處疼得抽搐。"
    小紅突然攥緊五彩絲線，線在掌心勒出紅痕："他倆湊一起，多像老君爐裏快熄滅的殘火，明滅之間，不知何時就成了灰。"畫麵裏，元豐背起小翠狂奔，冠上玉墜與她發間銀步搖相撞，迸濺的細碎流光中，晴雯突然喃喃："這聲響聽著熱鬧，實則像極了仙骨碎裂的聲音。"
    當姻緣塚前的記憶碎片翻湧，水鏡驟然血色彌漫。鴛鴦死死攥住翡翠護甲："原來千年前那撕裂的紅綢布球，早預示了今日困在癡傻與妖身裏的枷鎖。"玉釧望著布球化作銀步搖的畫麵，淚落鮫綃："這哪是裝飾？分明是捆住他們的天條鎖鏈。"
    屋頂盟誓時，水鏡四周綻放的金盞花下，卻滲出絲絲黑氣。鶯兒聲音發顫："月亮躲進雲裏...莫不是也不忍看這遲早要碎的誓言？"紫鵑望著相扣的雙手，哽咽道："人間百年看似長久，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仙罰裏的須臾。"我揮袖灑出星砂，卻見蓮台邊緣的銀河翻湧著濁浪："待情絲燃盡時，便是雷劫加身日。"
    麝月收拾靈果的手突然頓住："那呆子刻的姻緣玉簡...歪斜的筆畫像極了他們坎坷的命途。"眾人沉默間，我望著天邊日月同輝卻各染霜色的奇景，袖中兩顆星子墜落，在蓮台化作並蒂蓮，卻在花瓣上凝結出冰晶。人間情愛越是熾熱，越襯得這仙罰悲涼，恰似琉璃盞中靈露，飲時甘甜，入喉卻化作蝕骨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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