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大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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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此刻,他才知曉冷宮內多年的埋怨和委屈,如今是多麽的幼稚可笑。
    他曾經因著母親的死,將這一切都歸咎於父皇身上,如果不是因為宮廷內院的紛爭,他不會在年幼就失去母親,也不會獨自一人在冷宮內長大。
    如今,一切都如此清晰明了,他也該瞧得出父皇的良苦用心。
    三歲習字,四歲成文,五歲便能過目不忘。
    他從不是一個愚笨之人,但偏偏對上這些深宮算計,他不願去思考分毫。
    倘若他能夠有片刻的遲疑,就能知曉那個叫做婉兒的宮女,確實不會每次都出現的如此恰到好處,知曉為何總能偷偷溜到藏書閣,而那裏總有看不完的陳舊書冊。
    他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父皇是為了保護他,不願讓他受到傷害,才將他放置在冷宮內不聞不問,才會允諾他解除婚約,離開建陵城。
    可父皇眼下卻飽受蠱蟲的折磨,想到此處少年喉中一陣腥甜,腳步突然有些虛浮。
    南偲九肩膀向前一頂,支撐著少年的後背,緩緩開口。
    “阿遒,我與王爺還有別的事情要說,不如你先出去歇息一會兒如何?”
    “好,師父,大哥,你們慢慢聊,我有些累了先去外頭等著。”
    宇文珩眼神瞥過,看著有些失神的少年,開口問道:“三弟這是?”
    “還請王爺見諒,阿遒許是擔憂王爺不肯與我們聯手,夙夜未眠,為此有些疲乏。”
    “三弟未免多慮,不知南姑娘還有何要事相商?”
    “此事許隻有王爺能夠幫忙······”
    良久後,少年與南偲九並肩走出賢王府,府外馬車等候在一旁,二人剛上車少年便支撐不住嘔出一口血來,鮮血順著車縫滴落而下。
    “阿九,宇文珩竟敢對你們用毒!你可有受傷?”
    南偲九拉住墨塵的手,搖頭解釋道:“阿遒的傷不是中毒,恐怕是從宇文珩口中得知王浠凡入宮的真相,一時承受不住內心的自責與內疚,才會如此。”
    男子順勢將昏迷的少年靠在馬車一角,觀察著女子神色。
    “阿九,想來事情已經談成。”
    “不錯,宇文珩已經答應與我們聯手,定在十日後。”
    “十日後不是宇文珩大婚的日子,他選在這個日子動手,西平王郡主能願意?”
    “我猜測他們二人的婚約並不像表麵這般簡單,過多的事情我們也不用了解,隻需知曉他願意相助便可。”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南偲九提起內力暗暗鎮壓體內躁動的魔功,佯裝閉上雙目靠在男子肩頭。
    “說來我也有些乏了,讓我靠一會兒。”
    “好,手爐溫度正好,你抱著別著涼。”
    南偲九笑著接過,強忍下刺痛的感覺,眼下不僅夜間會發作,偶爾白日也會發作,十日之後一場惡戰,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耗了。
    “如何,三弟出府後可有異樣?”
    宇文珩快速地翻看著桌上的奏折,有些是李雲來從宣政殿送來的,自麗妃入宮後他便停了一陣子政事,沒想到這兩日父皇竟又送了折子過來。
    蒼術拱手回道:“回稟王爺,三皇子出府後徑直上了馬車,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但是屬下發現馬車遠去之後,地上有幾滴鮮血,莫非三皇子受了內傷?”
    “不會,建陵城內已太平許久,若三弟有傷才剛在屋內便能瞧出端倪。”
    宇文珩回想起與少年相談麗妃入宮一事,少年的表情十分古怪,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狐疑。
    “蒼術,你入宮一趟去將李雲來打暈帶到此處,莫要讓宮內任何人發現,必要做的幹淨利落,尤其不能讓母妃知曉。”
    “是,屬下這就去辦。”
    月上枝頭,沒有飄起一片雪花,庭院內的積雪與月光互相映照,是一個難得平靜的夜晚。
    忽有雷聲由遠及近,漸漸銷聲匿跡,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屋內女子已沉沉入睡,包裹在一片白光之下,眉間褶皺也隨之撫平許多。
    白衣男子推門而出,立於廊下。
    “想來已有數月之久。”
    墨塵聽到此話有些吃驚,他以為不過月餘,卻沒成想女子瞞的這般好。
    “南公子,可知阿九為何會如此?”
    “難道是之前的傷勢不曾痊愈所致,還是因著天玄功。”
    見對方不曾言語,墨塵更是印證心內的猜測,目光幽長投向屋內。
    “也對,若是普通的傷勢,她又怎會費盡心思隱瞞。”
    “墨公子,在下早就提醒過你,天玄功與普通功法不同,融合之法或許奏效,但不能長久。你們如此胡鬧,隻會激發天玄功反噬。”
    白衣男子背過手去,仰頭望著天上明月,隱約發出輕聲的歎息。
    墨塵拱手行禮,語氣顯得十分恭敬:“還請南公子不計前嫌,告知如何能夠救下阿九,即便用我性命去換,我也願意。”
    “辦法卻有一個,此丹可護住心脈,你且喂她服下,切記這幾日不可動用功法。”
    “過幾日在下解決諸事之後,便會回到此處,解決天玄功一事。”
    “多謝。”墨塵收下丹藥。
    “還請墨公子莫要說出在下來過一事。”
    “好,我答應你。”
    白衣男子獨自一人走至院中,寬厚的手掌靠在樹幹之上,眉頭忽然緊鎖,冷汗順著額間流下。
    他捂著胸口抬眸正對上一輪圓月,嘴角的笑若有若無。
    其實他沒有那般喜歡圓月,隻是很久以前,有個小丫頭說過,圓月圓月團圓團圓。
    自此逐光山上的月亮再無其他形狀。
    恐怕那個小丫頭自己都不記得說過的話。
    而他,如今也隻能空守著一輪圓月,再無其他。
    十日的光景過得很快,一大早建陵城內外就開始敲敲打打,王爺成親不同於尋常百姓,普天同慶。
    每條長街上都蔓延著喜氣,張燈結彩掛滿紅綢,好不熱鬧。
    盡管天氣嚴寒,仍舊有百姓早早等在街道兩側,等著搶皇家的喜錢。
    皇家的喜錢向來大方,更有不少喜餅派發,惹得城西的流民也跟著一道來沾染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