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伊微微頷首，眉頭輕蹙，臉上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現在的手槍射程也就是百米，還不如將士們的強弓呢。不過，你可要把這東西收好了。現在林如雪還是站在瑞王那一邊，她心思深沉，要是知道咱們造出了手槍，說不準她也不裝了，要弄出什麽幺蛾子呢。”
    燕景霆神色一凜，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厲，他握緊手中的手槍，沉聲道：“放心，我自會妥善保管。林如雪那邊，我也會派人盯著，不會讓她有可乘之機。這手槍是咱們的王牌，一定不能輕易暴露。”
    安若伊點了點頭，微微歎了口氣：“如今太後昏迷不醒，瑞王蠢蠢欲動，林如雪又能造出手雷，咱們不得不防啊。隻盼著羽青玄他們能平安歸來，多一份助力，也好應對接下來的局麵。”
    燕景霆將安若伊輕輕摟入懷中，安慰道：“有我在，不必擔心。咱們一步步來，總會化險為夷的。等他們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
    “但願吧。”安若伊輕聲說道，將頭靠在燕景霆的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心中的不安稍稍減輕了些。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此時，房間裏安靜極了，隻有窗外傳來的風聲和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給這略顯緊張的氛圍增添了一絲溫暖。
    八月十五，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傾灑在京城的城牆上，給這古老的城牆鍍上了一層銀輝。安若伊得知嶽統領和羽青玄歸來的消息，心中滿是歡喜，立刻吩咐綠竹：“快，去禦膳房準備火鍋大餐，要豐盛些，毛肚一定要多！”綠竹領命後，匆匆朝著禦膳房的方向跑去。
    而後，燕景霆和安若伊帶著一眾侍衛，親自來到城門口迎接。遠遠地，便瞧見嶽統領和羽青玄率領著隊伍緩緩走來。隊伍中的羽青玄，雖身姿依舊挺拔，但明顯瘦了一圈，臉頰也略顯蒼白。
    安若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關切，快步迎上前去，一把將羽青玄緊緊抱在懷裏，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青玄，你可算回來了，瞧你都瘦成這樣了。”羽青玄微微一怔，隨即便露出溫柔的笑容，拍了拍安若伊的後背：“師娘，我沒事，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
    嶽統領看著她們相擁的場景，不自覺地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燕景霆。燕景霆敏銳地捕捉到了嶽統領那略帶揶揄的眼神，心中頓時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嶽統領護糧千裏，青玄力斬敵酋，皆為社稷棟梁。傳令下去，所有將士賞一年俸祿，今夜暢飲無阻！”他話音未落，身後便響起此起彼伏的謝恩聲，驚起城頭棲息的寒鴉，撲棱棱掠過滿月。
    安若伊這時才鬆開羽青玄，擦了擦眼角激動的淚花，笑道：“好了好了，咱們別在這兒站著了，快回宮裏，火鍋還等著咱們呢。”說著，便拉著羽青玄的手，朝著皇宮走去。嶽統領和燕景霆隨後跟上，一行人在月光的照耀下，留下一串輕快的腳步聲。
    禦花園內，八角亭被宮燈點綴得流光溢彩，十二盞琉璃燈懸掛在飛簷之下，將月光與暖光交織成柔和的光暈。亭中檀木長桌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巨大的雕花銅爐，九孔鴛鴦鍋穩穩架在中央。鍋內，鮮紅的牛油湯底咕嘟作響，漂浮的花椒、幹辣椒隨著熱浪翻湧；另一邊的菌湯鍋底則泛著奶白色的光澤，幾朵肥厚的香菇與嫩筍在其中若隱若現，蒸騰的熱氣裹挾著濃鬱的香氣，混著滿園桂花的甜膩，直往眾人鼻尖鑽。
    燕景霆親自執起銀壺，為眾人斟滿桂花釀，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輕輕搖晃：“此番諸位凱旋，正逢中秋，這頓團圓宴，可要盡興！”話音未落，安若伊已夾起一片裹滿紅油的毛肚，在香油蒜泥裏快速涮了幾下，“青玄、嶽統領，這七上八下的門道可得記牢了。”她眉眼彎彎，將脆嫩的毛肚分別放入兩人碗中。
    羽青玄盯著碗裏油亮的毛肚，指尖微微發顫。邊疆數月，她啃過凍得梆硬的青稞餅，飲過渾濁的雪水，此刻鼻尖縈繞的麻辣鮮香，勾得她眼眶發熱。她深吸一口氣，夾起一塊顫巍巍的鴨血，小心翼翼地放入沸騰的紅油中，看那血色漸漸變得透亮。
    嶽統領則瞪大了眼睛，望著銅爐四周琳琅滿目的配菜驚歎不已。醃製入味的嫩牛肉碼成整齊的小山，每片肉上都點綴著新鮮的香菜與辣椒；鮮切黃喉在冰盤上泛著珍珠光澤，旁邊還擺著雕花蘿卜片作襯；就連尋常的土豆片都被雕成了纏枝蓮紋樣，浸在清水裏保持脆嫩。他顫巍巍夾起一片黃喉，剛放入鍋中，就被洶湧的紅油衝得打了個轉，濺起的湯汁差點灑在衣襟上，逗得眾人忍俊不禁。
    張猛攥著雕花象牙筷的指節發白，滾燙的牛油香氣撲麵而來，銅爐裏飛濺的火星映得他瞳孔發亮。他盯著碗裏堆成小山的毛肚和嫩牛肉，忽然想起數月前還在野狼嶺啃冷硬的烤兔，山洞漏雨時，隻能抱著搶來的糙米在黴味裏蜷成一團。此刻腳下踩著冰涼的青磚，頭頂是綴滿宮燈的八角飛簷，月光透過琉璃燈罩，在火鍋湯底碎成點點金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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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啦，張猛，你是打算減肥了嘛？”安若伊用銀勺舀起菌湯裏的竹蓀，瞥見他怔愣的模樣，眼角笑意漫開，“再不動筷，嶽統領可要把鴨血全撈光啦！”
    張猛喉頭猛地發緊，滾燙的淚珠猝不及防撞在碗沿上，暈開小小的漣漪。他慌忙用袖口去擦，反而蹭得滿臉紅油：“娘娘……俺打小在死人堆裏刨食，當強盜時被官兵追著滿山跑，哪敢想能有今天？”他聲音發顫，忽然起身重重跪地，額頭貼在青磚上，“要不是陛下和娘娘收留，俺張猛早爛在山溝溝裏了！”
    安若伊連忙放下湯勺，裙擺掃過滿地碎銀般的月光，親手將他扶起：“快起來！聽說戰場上你提著斧頭連斬七名吐蕃騎兵，箭簇擦著脖頸都沒退半步，這些都是你拿命換來的！”
    張猛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眼眶泛紅，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俺那根本就不算什麽！我師傅才是神威無比，天神下凡！”他轉頭望向羽青玄，眼中滿是熾熱的敬意，“那天吐蕃軍攻城，投石車把城牆都砸塌半邊，師傅單槍匹馬從城頭躍下，劍光一閃，連人帶象劈成兩半！血雨落下來的時候，俺都以為自己在做夢！”說到激動處，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碗碟都跟著輕晃，“俺當時就想，能當師傅的徒弟，就算戰死了也值！”
    嶽統領夾起塊吸飽湯汁的凍豆腐，看了一眼嘴巴塞得滿滿的羽青玄，胡須隨著歎息微微顫動：“張猛兄弟說的極是。那日巨象卷起的風沙遮天蔽日，那金剛強巴的狼牙棒都帶著腥風，若不是青玄姑娘……”他喉頭滾動，將豆腐送入口中時卻忘了咀嚼，“我們怕是早就成孤魂野鬼，哪還能瞧見這中秋的月亮。”銅爐騰起的熱氣模糊了老將的眼睛，卻掩不住他望向羽青玄時，眼底近乎敬畏的感激。
    羽青玄囫圇吞下還在發燙的毛肚，被辣得舌尖發麻，耳尖卻因眾人誇讚泛起薄紅。她慌忙擺手時，腕間銀鐲撞出清脆聲響：“不過是運氣使然，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說話間，眸光不自覺飄向主位，望向燕景霆的眼神亮若星河，“若不是師尊平日裏傾囊相授，我哪有這般造化。”
    “師、師傅？！”張猛手裏的筷子“當啷”墜地，在青磚上彈跳著發出清脆聲響。他與嶽統領同時瞪大眼睛，活像被點了穴的木雕。張猛喉結上下滾動，結結巴巴道：“您這連人帶象劈開的絕世武功，竟是陛下教的？！”
    “那是自然！”羽青玄用帕子隨意擦去嘴角紅油，眉眼間盡是驕傲，仿佛在炫耀稀世珍寶，“我師尊深藏不露，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師尊，要不您給大夥露一手您獨創的太極拳，讓他們瞧瞧什麽叫天人之姿！”
    燕景霆端起琉璃盞輕抿桂花釀，琥珀色酒液滑入喉間時卻不慎嗆住，咳嗽聲驚飛了簷角棲著的夜梟。他斂起眼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神色鎮定如常：“佳節團圓，當以美食為樂，此時練武豈不是掃了雅興。”餘光瞥見安若伊憋笑憋得肩膀劇烈顫抖，帝王清了清嗓子，骨節分明的手夾起一片菌菇，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愛妃莫要光顧著打趣，這鮮菇涮得正好，涼了可就辜負禦廚一番心意了。”
    安若伊咬住下唇好不容易憋住笑，肩膀還在微微發顫，她輕咳一聲，努力讓語氣顯得正經：“對對對，今天咱們就好好吃飯，莫要辜負這滿桌佳肴。哪天陛下得空了，再讓你們師尊好好指點一二。”她眨了眨眼睛，故意板著臉一本正經道，“說不準啊，你們勤加練習，日後也都能劈開大象，成為名震天下的英雄！”話音未落，自己先忍不住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眼中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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