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的吊扇在天花板投下斑駁陰影，陳默的指尖第三次劃過木盒內側的棋盤紋路。這是父母失蹤前留下的最後遺物，深褐色胡桃木表麵包漿溫潤，唯有盒底一圈幾乎被磨平的凹痕，像道永不愈合的傷口。當台鍾的銅擺劃過淩晨三點，木盒突然發出蜂鳴，盒蓋中央的羊皮卷無風自動，泛出幽藍微光。
    "又來嗎？"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自從三個月前第一次觸碰這張羊皮卷，每個月的十五號午夜，它都會重複這種異常。但這次不同，藍光化作鎖鏈纏住他的手腕，木盒在劇痛中裂開，露出內側刻著的"子時初刻，禁書自顯"八個瘦金體——那是父親生前最愛的字跡。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陳默墜入一片陳舊書頁的黴味中。睜眼時，自己正站在螺旋上升的書架中央，青銅吊燈的光芒像浸在墨水裏，每一層書架末端都掛著銅牌："書籍離架超過3分鍾即吞噬讀者"。血紅色的規則文字在昏暗中流淌，讓他想起母親失蹤當天，玄關牆上蜿蜒的血痕。
    "靠！什麽鬼地方——"突兀的咒罵從斜上方傳來。穿橙色衛衣的男生正踮腳夠第三層書架上的《規則怪談史》，指尖剛觸到書脊，整麵書架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轟鳴，書脊上的書名滲出黑色黏液，像某種活物在蠕動。
    "別動！"陳默衝過去時，男生已經把書拽了下來。泛黃的書頁在落地瞬間化作黑色觸手，順著男生的手臂瘋狂攀爬，青銅吊燈"啪嗒"熄滅，隻剩規則文字的紅光映出男生逐漸石化的側臉。他這才注意到，男生左臂的灰色紋路像被碾碎的規則文字，正從指尖向肘部蔓延。
    "三分鍾......倒計時！"陳默後背撞上書架，冷汗浸透襯衫。左手腕的藍光凝聚成半透明的沙漏，沙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墜落——隻剩兩分十五秒。父親臨終前的叮囑突然在腦海中炸開："如果再見到會吃人的文字，用血寫"時"字......"
    咬破舌尖的血腥味還在口腔蔓延，陳默的指尖在空氣中劃出"時"字。鮮血凝成的宋體字發出蜂鳴，沙漏突然膨脹成半人高的法器，墜落的沙粒逆向攀升。男生手臂的石化紋路停在肘關節，他瞪大眼睛盯著陳默掌心的血字："你......你能操控規則？"
    "先跑！"陳默沒空解釋，沙漏的每一粒沙子都像在切割神經。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使用這種能力，上次在巷子裏躲避追殺時，指尖也曾浮現過規則文字，但遠沒有此刻清晰。沙漏的光輝照亮書架，第十三排黑色簾子上的警告格外刺眼："禁止閱讀第13排書籍"。
    男生突然拽住他的袖口，聲音發顫："我叫王浩，我妹妹上個月在圖書館失蹤，監控顯示她進了這排書架......"話未說完，他突然指向陳默身後。
    陰影裏的佝僂老人不知何時站定，中山裝布滿書頁形狀的補丁，手中捧著的書不斷掉落紙片，每片落地都變成眼睛，密密麻麻地盯著他們。"違規者......吞噬。"老人開口時，所有紙片眼睛同時轉動，聲音像生鏽的齒輪，腳下的影子竟是棋盤格子，每走一步，格子就會亮起紅光。
    沙漏的光芒開始閃爍，隻剩四十秒。王浩的手臂再次開始石化，他用沒被侵蝕的右手瘋狂翻找書包："見鬼......抑製劑肯定是跑掉了！"
    "跟我來！"陳默抓住王浩的手腕衝向第十三排書架，黑色簾子在觸碰的瞬間化作飛灰，露出後麵擺滿黑色封麵書籍的書架。每本書的封麵上都印著人的照片，下方標注著死亡日期：2025年4月18日，死因：規則怪談。
    "看！是我妹妹！"王浩撲向其中一本，封麵上的女孩穿著和他同款的橙色衛衣，正是他失蹤的妹妹王雨。陳默拽住他的後領，沙漏的光輝隻剩薄薄一層："這些書會鎖定觸碰者！你想死嗎？"
    老人的腳步突然加快，地麵的棋盤格子連成紅線，像活物般爬向他們。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線裏開始浮現半透明的規則文字，那些警告正在他眼中分解成可觸摸的光帶。
    "禁......止......觸......碰......"他本能地伸出手，血紅色的"禁"字從掌心飛出，化作鎖鏈纏住老人的腳踝。規則鎖鏈接觸到老人身體的瞬間，對方發出玻璃碎裂的聲響，中山裝下露出機械骨架，關節處卡著半張泛黃的借書卡——上麵蓋著"規則管理局"的紅色印章。
    王浩趁機搶過妹妹的書，卻在翻開的瞬間發出慘叫。書頁上的照片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棋盤紋路，陳默的沙漏"砰"地碎裂，三分鍾倒計時歸零。
    "跑！"陳默拽著王浩衝向書架盡頭的旋轉樓梯，身後傳來書頁翻卷的巨響。當他們踏上樓梯的瞬間，整個圖書館開始傾斜，書架如多米諾骨牌般倒塌，無數書籍化作黑色烏鴉撲來。
    最後一級台階在望時，陳默突然看見樓梯扶手刻著極小的棋盤紋路——和父母木盒內側的紋路一模一樣。溫熱的鼻血滴在羊皮卷上，他在失去意識前摸到了口袋裏的羊皮卷，上麵的紋路正在與圖書館的規則文字產生共鳴，像在回應某種古老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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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電子表的整點報時驚醒了趴在桌上的陳默。閣樓的台燈還亮著，木盒好好地躺在麵前，掌心的刺痛感清晰可辨，掌紋間隱約可見淡金色的"時"字，指腹還有咬破的結痂。他摸向領口，那裏還殘留著逃亡時被書架劃破的血痕——不是夢。
    "哢嗒"。
    閣樓的木門突然被撞開，酒紅色長發的女人闖進來，手中的金屬折扇"啪"地展開，扇麵上刻滿複雜的規則公式。她掃過桌上的木盒，嘴角勾起冷笑："陳默，19歲，前圍棋國少隊成員。父母三年前在規則怪談調查中失蹤，對吧？"
    陳默握緊羊皮卷，注意到她袖口滑落時閃過一道深色紋路——像某種組織的圖騰，但很快被繃帶遮住。而在她身後，滿臉震驚的王浩正盯著他掌心的規則文字，左臂的石化紋路比之前更深了，幾乎蔓延到肩膀。
    "你是誰？"陳默站起身，喉嚨有些發緊。
    "江瑤。"她轉身走向樓梯，折扇敲了敲欄杆，金屬聲在靜謐的閣樓格外刺耳，"管理局導師。現在有兩個選擇：跟我走，或者留在這個隨時會重啟的圖書館副本裏——剛才你浪費的三分鍾，足夠那些烏鴉把你啄成白骨。"
    閣樓的窗戶突然吹進夜風，陳默看見遠處的高樓頂端，有個戴著小醜麵具的身影正在俯視這裏，手中的撲克牌泛著詭異的紅光。羊皮卷在他懷中輕輕顫動，像在發出警告。
    他低頭看向掌心的血字，又望向江瑤繃帶下若隱若現的紋路，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紙條："如果遇到戴折扇的女人，告訴她"棋盤尚未完整"。"
    夜風掀起桌上的草稿紙，上麵是陳默反複畫了三年的棋盤紋路。而此刻，他終於離這個糾纏了自己三年的謎題，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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