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背著磨毛邊的帆布包擠出閘機，包帶上“長河鎮防汛指揮部”的紅字被洗得發白。出站口的電子屏滾動著全省物流指數，長河鎮冷鏈物流園的數據在第三欄跳閃。
    “這兒！”林妙雪揮著文件夾跑來，深灰色西裝裙下露出半截省發改委的工牌。她伸手摘掉秦風肩頭的泡麵碎屑，指尖掃過被防汛日誌壓皺的襯衫領口。
    “不是說好穿便裝嗎？”秦風把帆布包甩上共享單車前筐，裏頭青皮核桃撞出悶響。
    林妙雪把《全省物流樞紐建設規劃》征求意見稿塞進車籃：“下午陪方司長調研剛結束，直接打車過來的。”她抬腿跨上單車，高跟鞋卡進腳踏板縫隙，“我爸聽說你提前來，非讓帶兩罐養胃粉。”
    車輪碾過梧桐葉，秦風單手掌把，另一隻手護住筐裏顛簸的核桃：“青龍村老孫頭硬塞的，說是給林書記補腦。”
    “你倒是會借花獻佛。”林妙雪在紅燈前急刹，文件頁嘩啦翻到長河鎮冷鏈物流數據表，“方司長今天誇你們鎮溫控數據精準，說要當全國試點。”
    秦風伸長脖子看表格：“上個月升級了物聯網傳感器，現在每五分鍾上傳一次數據。”
    綠燈亮起時，灑水車播著《在希望的田野上》駛過，兩人頂著水霧衝過斑馬線。林妙雪的工牌濺上水珠，照片欄的藍底證件照暈開一片。
    秦風掃完牆上的點餐碼，彈窗突然跳出“鄉村振興助農專區”。他戳著屏幕抱怨：“省城連食堂係統都搞智能推送？”
    “你可是省裏掛了號的扶貧標兵。”林妙雪抽出消毒濕巾擦筷子，塑料包裝上的“省直機關食堂專用”字樣被揉成團，“點個蓧麵魚魚，要西林縣產的那種。”
    穿紅馬甲的社區大媽端來涼菜盤，瞅見秦風帆布包上的字：“小夥子在防汛辦工作？我兒子在青河鎮當應急員！”
    “現在搞鄉村振興。”秦風接過薺菜豆腐羹，“您家要是有滯銷山貨，可以對接我們鎮物流園。”
    大媽樂嗬嗬添了勺辣子：“這頓給你們打八折，回頭給我兒子介紹對象啊！”
    林妙雪從文件堆裏抬頭：“阿姨，蓧麵魚魚的質檢報告能看看嗎？”
    大媽愣神的功夫，秦風已經掏出手機掃碼：“電子版傳您政務雲了，檢測機構是省農科院。”
    鄰桌戴老花鏡的大爺忽然插話：“這不是長河鎮秦書記嗎？我在新聞裏見過你抗洪！”
    秦風差點被豆腐羹嗆住，林妙雪憋著笑遞紙巾：“老領導，您退休前分管的河道治理吧？”
    “現在河道治理標準還是我定的！”王大爺掏鋼筆在餐巾紙上畫示意圖，“你們鎮那個分洪閘……”
    秦風趕緊掏出防汛日誌：“今年新裝的智能監測儀，數據直通省水利廳。”
    冷櫃的玻璃蒙著白霧，秦風彎腰檢查溫度計：“零下18.2度，比標準高0.3度。”
    秦風抓起兩瓶藍黑墨水：“這種機關單位采購價多少？”
    “政務雲采購打九五折。”收銀員掃著條碼，“您要開發票的話，抬頭寫哪個單位？”
    林妙雪亮出付款碼：“備注欄加‘黨校學習用品’，別寫具體商品。”
    生鮮區突然傳來騷動，特價雞蛋櫃台前排起長龍。秦風摸出手機拍價格牌：“三塊二毛八，比我們鎮貴兩毛。”
    “運輸成本擺在那兒。”林妙雪翻看物流報表，“你們冷鏈車跑省城要比縣級市多耗12的油。”
    穿貂皮大衣的老板娘擠過來：“小夥子讓讓，我趕著給街道辦采購！”她手裏攥著購物清單，最底下印著“中秋慰問品”的紅頭字樣。
    秦風瞥見清單上的高檔海參禮盒，剛要開口，林妙雪扯他衣袖：“那是區總工會定點采購單位。”
    第二天一大早秦風便來到省委黨校門口，秦風扯平襯衫下擺，手裏檔案袋被晨露洇出深色邊角。門衛室的警務通“嘀”一聲掃過他麵部，屏幕彈出信息：“雲峽區長河鎮黨委書記，正科級。”
    “介紹信。”值班員從窗口伸出夾子，“學員卡照片要白底兩寸，你這張抗洪現場照不行。”
    秦風從包裏翻出u盤：“電子版在‘雲峽黨建’文件夾，密碼是今年第一次黨委會日期。”
    值班員插入u盤皺眉：“怎麽還有防汛應急預案？”
    “拿錯盤了！”秦風摸出另一個，“這個才是照片，上周在鎮照相館拍的。”
    林妙雪扒著窗口看進度：“同誌，學員宿舍能自帶床單嗎？”
    “隻要不是綢緞的。”值班員甩出鑰匙串，“327儲物櫃，前任學員刻了字，別亂塗改啊！”
    秦風開櫃時被鐵鏽味嗆到，鎖孔旁歪歪扭扭刻著“慎獨”二字。林妙雪鋪開防蟎床罩：“我爸說當年他睡上鋪，半夜背黨章摔下來過。”
    對床的青山縣副書記趙小明探頭：“秦書記，你們鎮智慧糧庫係統能給我們縣用用嗎？”
    “數據接口得改。”秦風掛起防汛工作日誌，“你們縣糧庫濕度比我們高15，傳感器得換型號。”
    林妙雪隔著鐵柵欄遞過保溫杯：“我媽讓我盯著你坐第三排，說空調不會直吹後頸。”
    秦風調整黨徽位置：“你爸當年是不是坐那位置感冒的？”
    “可不是！”林妙雪晃著手機，“我媽剛發消息，讓你每天匯報食堂菜譜。”
    穿褪色中山裝的校工拖著水管過來：“讓讓，澆花呢！”水流衝開花壇月季，掛牌上的二維碼濺濕半邊，“掃不出施肥記錄可別賴我啊！”
    秦風蹲身擦拭掛牌：“大爺，抗大分校時期的檔案還在嗎？”
    “都在校史館鎖著呢！”校工掏出老花鏡看他的胸牌，“長河鎮？你們烈士陵園埋著我戰友！”
    禮堂鍾聲突然敲響，林妙雪推他後背：“快進去，要播學員介紹了！”
    電子屏輪播到長河鎮條目時，秦風聽見後排吸氣聲。加粗字體滾動著：
    “光伏發電量同比+53
    冷鏈物流稅收破億
    秸稈綜合利用率92”
    趙書記捅他手肘：“你們鎮去年不是才排全省二十？”
    “加了鄉村振興附加分。”秦風翻開筆記本，“秸稈項目帶動六個貧困村脫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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