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火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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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河市委副書記辦公室厚重的深色窗簾被徹底拉嚴,連一絲天光都透不進來,隻有桌上一盞孤零零的綠罩台燈在名貴紅木桌麵上投下一小圈昏黃的光暈。張建華陷在高背真皮座椅裏,臉孔被燈影切割得半明半暗,平日那份刻意保持的儒雅從容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般的猙獰和焦灼。權力根基被周明遠一斧頭劈斷,省紀委的約談更如同一塊沉重的巨石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轟然砸落!周明遠、李誌強這兩個曾經的“對手”或“平衡者”,如今已旗幟鮮明地倒向秦風!雲峽那個姓秦的小子,不僅未被“逼宮”風波所傷,反而裹挾著“為民請命”的光環,拿著令箭般的市裏支持,即將在雲峽掀起更大規模的“城市更新”!他苦心經營的堡壘正在秦風的推土機下快速瓦解!不能再等了!必須撕破臉,必須製造一場足夠大的混亂,把水徹底攪渾!讓上麵看到秦風的“霸道”和“不穩定”,讓“城市更新”這麵令旗變成靶子!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麵上神經質地敲擊著,如同餓狼磨著獠牙。半晌,他猛地抓起那部沒有號碼顯示的紅色保密電話,撥出了一個極其簡短的號碼。
    幾秒後,電話被接起,那邊沉默著,隻傳來謹慎平穩的呼吸聲。
    張建華沒有任何稱呼,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雲峽的釘子被拔了。土地該鬆鬆,新苗才能長得快……不管用什麽料,肥堆上,臭氣衝天才有人關注!”他頓了一下,每個字都淬著冰冷的毒液,“被趕走的雜草不甘心,憋屈久了容易著……找幾處最容易冒煙的幹草垛子,風一吹,火苗自然往上躥!那‘更新’,不就是最大的幹草垛子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一個同樣壓低、帶著些許猶豫和掙紮的聲音回應:
    “……明白。那……吹風的人?國內的風,怕是不太管用了……”
    張建華嘴角咧開一絲殘忍而扭曲的弧度:
    “東風不靈,西風也管用!隻要有風,管它從哪兒吹!浪頭越雜越好,越大越看不清水底下是誰在攪!”
    電話那頭似乎吸了一口涼氣,最終還是發出一個極其微弱的確認:
    “……知道了。”
    兩天後,雲峽區政府。
    一場蓄謀已久的“暴雨”傾瀉而下!
    接近中午下班時分,幾十個氣勢洶洶、穿著各異但大多神色陰沉的男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幾個麵目凶狠、一看就是混社會的頭目帶領下,突然湧向區政府大門!他們顯然早有準備,有人舉著臨時打印在白色橫幅布上的歪扭大字:“嚴懲官霸秦風!還我工作生計!”,也有人手裏攥著幾張不知真假的泛黃文件複印件,用力揮舞著。
    “秦風!滾出來說清楚!”
    “憑什麽砸我們飯碗!官字兩張口嗎?”
    “把我們逼上絕路,你自己去當青天大老爺?!”
    “政府拆遷補償有黑幕!吞了我們的錢還倒打一耙!”
    汙言穢語的叫罵和著“打倒秦風!”的口號聲浪瞬間淹沒了區政府門前的空地。保安人員竭力阻攔,但人群如同失控的洪水,輕易衝破了單薄的警戒線,推搡著衝向政府大樓入口!其中幾個壯漢甚至猛力撞擊玻璃門,發出“哐哐”的巨響!現場一片混亂!
    騷亂如同投石入水,迅速激起巨大浪花!圍觀的人群被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場麵所驚擾,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幾名早就“蹲守”在人群角落的記者,如同鬣狗般舉起攝像機,鏡頭死死鎖定在那些情緒激動的“苦主”和搖晃的橫幅上,更有兩台攝像機徑直懟在被幾個“群情激憤”的鬧訪者圍住的一名幹部臉上——那幹部正是區政府信訪辦的一位副主任,他臉色蒼白,正徒勞地勸說著,卻被憤怒的口水和推搡淹沒。尖銳的畫外音通過某家小型直播平台的流媒體瞬間傳開:
    “這裏是北國聚焦!各位網友!這裏是正在發生激烈衝突的玉河市雲峽區政府門前!據本台了解,這些群情激憤的群眾,均是此前因雲峽區強力推進‘破網清源’行動而被清退的社會治安隱患人員及其部分親友!他們集體控訴雲峽區委書記秦風采取非法手段剝奪其生計,指責其打著‘城市更新’的旗號排除異己、打壓不同聲音!請持續關注本台為您帶來的獨家現場報道……”
    混亂之外,區政府大樓三樓一扇不起眼的百葉窗被拉開一道縫隙。
    區長孫耀華站在陰影裏,臉色灰敗,額頭布滿了細密的冷汗,手指緊緊攥著百葉窗冰冷的葉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樓下那片混亂中心——被簇擁在幾個鬧訪者核心、揮舞著拳頭喊得最凶的一個絡腮胡漢子,正是他昔日地下棋牌室的“合夥人”,曾被孫凱親自“關照”過的骨幹!幾天前的一個深夜,此人連同另外幾個被清退的核心人物,被張建華秘密而強硬地“要求”他親自出麵去“談一次”。他還能記起那個秘密會麵地點裏,張建華心腹那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氣的眼神:“他們沒活路,孫區長的路還很長……怎麽選?”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早已沒有退路。樓下那充滿暴戾的混亂聲浪,如同一根根帶著倒刺的鞭子抽打在他的神經上,恐懼和罪惡感讓他幾欲窒息。他看到信訪辦副主任無力地被推擠得步步後退,更遠處,一個似乎是聞訊趕來的年輕女記者,正舉著手機對著混亂人群拍攝,她臉上的驚恐被鏡頭捕捉得清清楚楚……這一幕幕,必將如同病毒般在網絡上蔓延發酵。孫耀華猛地閉上眼,指甲幾乎摳進百葉窗的葉片裏。他知道,這僅僅是序幕……秦風!秦風會如何應對這撲麵而來的狂瀾?
    幾乎在同一時間。
    雲峽區另一處被臨時征用為“長河陽光監督平台”檔案中心的老郵政支局大院側門,意外情況發生!
    一輛噴塗著“速騰電器維修”字樣的舊麵包車,趁著午休時段人員注意力轉移、監控探頭短暫掃描空檔的機會,如同鬼魅般精準地切入監控盲區,無聲地停在了被高牆遮擋的配電間外側!這絕非巧合!一個戴著鴨舌帽壓得很低、穿著類似維修工製服的身影迅速跳下車,動作極其迅捷,他顯然對院區結構和監控盲點爛熟於心!他沒有去碰觸配電間複雜的設備,而是繞過圍牆根下幾叢枯萎的灌木,來到一處靠近圍牆內側檔案庫房通風口下方的死角位置!
    那裏,緊貼著牆角的水泥地麵,堆放著一排看起來像是清理出來的廢棄文件和紙箱垃圾!然而,這堆“垃圾”中,極不顯眼地塞著幾大捆鼓鼓囊囊、顏色較新的編織袋!
    那人影沒有絲毫猶豫,從懷裏迅速掏出一個銀白色的小金屬罐,對準其中兩個編織袋的連接縫隙,狠狠按了下去!嗤——!
    一股極其濃烈刺鼻的汽油味瞬間彌漫開來!液體飛快地滲透進編織袋深處!
    緊接著,人影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防風打火機,“嚓”地一聲,微弱的橘黃色火苗跳躍在寒風中!他甚至沒有回頭確認,手指一彈,點燃的火機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在剛剛被汽油浸染的編織袋上!
    轟——!
    沉悶的爆燃聲響起!火焰帶著貪婪之勢,如同藍色的毒蛇瞬間纏上那堆浸滿汽油的編織袋和旁邊的廢紙!濃煙滾滾升騰,頃刻間便舔舐上了旁邊檔案庫房木質窗框和通風口!幹枯的灌木立刻被引燃,成為火焰的助燃劑!
    火!起火了!
    而且起火的點,恰恰是緊鄰著存放“破網清源”以及正在整合中的“城市更新”關鍵項目原始憑證、尤其涉及產權變動核心證據庫的重要庫房!
    那人影看著火焰瞬間騰起,沒有絲毫停留,迅速退回麵包車,發動機轟鳴一聲,如同受驚的老鼠般疾速駛離混亂現場!整個過程,從停車到點火離開,不超過兩分鍾!精準、狠辣、決絕!
    幾秒鍾後。
    區長辦公室電話鈴聲炸響!
    孫耀華驚魂未定地抓起電話,另一端傳來門衛驚惶變調的嘶喊:“孫區長!檔案中心!庫房後麵著火了!火!火很大!”
    孫耀華腦子裏嗡的一聲!樓下大門前的混亂叫囂仿佛被瞬間抽離,他的血液都快要被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凍結!他幾乎是憑借著最後一點本能,對著話筒嘶聲大吼:“快!封鎖現場!報告消防!立刻組織……”
    就在孫耀華大腦一片空白、被混亂和火災雙重衝擊得失去方寸的瞬間。
    樓下那片洶湧的鬧訪人群中,外圍的某個角落裏。
    秦風穿著一件普通的深色夾克,如同一個路人般,靜靜地站在那裏。他冷峻的目光既沒有停留在正對著他喊打喊殺的鬧事者猙獰的臉上,也沒有第一時間望向剛接通手機準備緊急指揮滅火的孫耀華。他的眼睛,如同兩道淬了冰的探照燈,穿透喧鬧混亂的人潮,死死釘在了區政府對麵街道那個不起眼的公用電話亭邊——
    一輛沒有懸掛車牌的黑色奧迪a6,如同一個蟄伏在暗影裏的幽靈,靜靜地停靠在拐角的陰影處。深色的防窺膜車窗緊閉著,看不清內裏,但就在剛才檔案中心火起前的幾十秒,借著人群因騷亂湧動的掩護,一個穿著講究的男人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從區政府大樓後門閃出,迅速鑽入了那輛奧迪的後座!緊接著,車子便悄無聲息地滑入了車流之中。
    秦風的目光死死追隨著那輛如同鬼魅、轉眼便要消失的黑色車影。
    就在這時,刺耳的消防警笛聲由遠及近,穿透喧囂,撕破了雲峽午後的天空,也擊碎了所有虛假的喧嘩。
    孫耀華慌亂的、對著手機指揮滅火的吼聲清晰地落進秦風耳中,如同一個拙劣演員的蹩腳台詞。
    秦風緩緩地收回目光,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最新收到的一條隻有簡單位置的加密信息上。那位置,赫然指向剛起火的檔案中心。
    他眼中沒有絲毫意外的波動,唯有一片洞悉陰謀後的凜冽寒冰,以及蓄勢待發的雷霆風暴!那兩處幾乎同時爆發的混亂和烈焰,看似獨立,卻在一個瞬間被秦風捕捉到那根如同鋼絲般精密的連接線!
    秦風的指關節捏得手機外殼哢哢作響。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混亂喧囂的門前廣場,投向區政府大樓頂層那個方向。那個被厚重窗簾遮蔽的房間,仿佛籠罩在一片即將被徹底焚毀的末日陰影中。
    喧囂和警笛聲中,秦風的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卻蘊含著足以撕裂一切黑暗的絕對力量:
    “燒……能燒盡的,都是垃圾。正好……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