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握緊彎刀，瞳孔驟然收縮。
    那不是什麽鐵獸，而是他從未見過的鋼鐵怪物，履帶碾過沙地，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炮管緩緩轉動，對準了他的帥帳。
    “開火！給我開火！”
    牛犇嘶吼著，舉起彎刀指向那鋼鐵怪物。
    他身後的“鐵浮屠”們手忙腳亂地舉起燧發槍，卻還沒來得及瞄準，就被一陣密集的槍響撂倒大半。
    燕州軍的黑影從沙丘後湧出，槍口噴射著火舌，重機槍的轟鳴聲響徹夜空。
    牛犇看見自己的親衛像麥子一樣倒下，鮮血染紅了紅柳灘的沙地。
    “狼神......狼神在哪？”
    牛犇喃喃自語，握著彎刀的手開始顫抖。
    他期待的祭旗儀式沒能威懾敵人，反而成了潰敗的序幕。
    那鋼鐵怪物越來越近，炮口的寒光像死神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太子和呂合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往馬隊方向跑。
    呂合金一邊跑一邊哭喊：“太子殿下，快跑啊！怪物來了！”
    太子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那輛鋼鐵怪物噴吐著火舌，將鐵浮屠陣型撕得粉碎。
    呂合金嚇得瑟瑟發抖，錦袍被沙礫磨得破爛，發髻散亂，哪裏還有半分京官的體麵。
    “殿下！快上馬！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呂合金拽著太子的衣袖，聲音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太子臉色驟變，猛地一甩，掙脫了對方的手，腳步踉蹌著，不顧一切地朝自己的坐騎撲去。
    清冷月光灑落，他驚恐地看清，眼前這群人竟是燕州軍。
    “蘇辰......蘇辰怎麽會有這東西？！”
    太子死死攥著馬鞍，指甲幾乎嵌進皮革裏。
    他想起送燧發槍時的得意，想起與牛犇密謀時的算計，此刻隻覺得那些念頭荒謬得可笑。
    那鋼鐵怪物碾過蠻戎騎兵時發出的骨骼碎裂聲，像重錘般砸在他的耳膜上，震得他心慌意亂。
    “殿下！您看那邊！”
    呂合金突然指著紅柳灘東側，隻見黑壓壓的燕州軍如潮水般湧來，槍口的火光在夜色中連成一片。
    太子瞳孔瞬間急劇收縮，如遭雷擊。
    他早已知曉蘇辰領著兩萬兵馬朝蠻戎而來，隻是萬萬沒料到，對方竟來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要命的是，蠻戎人居然絲毫未提前收到風聲。
    此刻他滿心懊悔，暗罵自己疏忽大意，竟沒把這消息告知牛犇。
    可同時又忍不住腹誹，這蠻戎人也蠢得夠可以，情報工作如此稀爛！
    牛犇可汗則完全僵在原地，彎刀從手中滑落，“哐當”一聲砸在沙地上。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鐵浮屠”被那鋼鐵怪物撞得人仰馬翻。
    燧發槍的子彈打在裝甲上隻濺起幾點火星，如同隔靴搔癢。
    夜風吹散了祭壇上的青煙，月光終於穿透雲層，照亮了燕州軍胸口的黑色勁裝。
    那是他在上次見過的裝束，是讓他部落損失慘重的噩夢。
    “不可能......”
    牛犇喃喃自語，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絲。
    “外圍有三萬兵馬布防，他們怎麽會......”
    他猛地轉頭望向側翼，那裏本該有他最精銳的狼騎巡邏，此刻卻寂靜得可怕，隻有零星的慘叫聲斷斷續續傳來。
    一陣更猛烈的轟鳴襲來，第二輛坦克的炮管精準地對準了他的帥帳。
    牛犇看見帳篷頂部的狼頭圖騰被炮彈掀起，帆布碎片混著木屑衝天而起，火星濺在他的皮袍上，燙出幾個焦洞。
    他這才驚覺，燕州軍根本不是從正麵硬闖，而是借著夜色和紅柳灘的地形，從側翼的密道繞了進來。
    那條他以為隻有自己知道的密道！
    “是阿古赤......那個叛徒！”
    牛犇猛地想起阿古赤叛變的事，可因自己急於拿到燧發槍而疏於防範。
    如今才明白，肯定阿古赤收買了自己手下的人，將他的布防圖和密道位置全盤托出。
    太子的馬隊終於衝出混亂的人群，他回頭望去，隻見那兩輛鋼鐵怪物如同死神，在蠻戎軍中橫衝直撞。
    燕州軍的重機槍發出“噠噠噠”的咆哮，子彈如雨點般潑灑，蠻戎騎兵的哀嚎聲、戰馬的悲鳴聲、鋼鐵履帶的碾壓聲混雜在一起。
    “快！快撤！”
    太子揮舞著馬鞭，汗血寶馬吃痛地向前狂奔，濺起的沙礫打在他臉上，生疼。
    他不敢回頭，不敢去想那些被拋棄的蠻戎士兵，更不敢去想蘇辰此刻會是怎樣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牛犇看著太子的背影消失在風沙中，又看了看身邊僅存的幾個親衛，他們臉上滿是恐懼，握著燧發槍的手不停地顫抖。
    遠處，燕州軍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坦克的探照燈刺破夜幕，光柱掃過之處，盡是倒伏的屍身和潰敗的士兵。
    “可汗......我們......我們怎麽辦？”
    一個親衛的聲音帶著哭腔。
    牛犇猛地撿起地上的彎刀，刀刃在月光下映出他扭曲的臉。
    他想起祭旗時對狼神的禱告，想起太子承諾的草原霸權，此刻隻覺得無比諷刺。
    “撤！”
    牛犇嘶吼著，聲音裏充滿了不甘和絕望。
    “往西邊撤！告訴所有部落，集結兵力，跟蘇辰拚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兵力可用，也不知道西邊的部落是否還願意聽他調遣，但他別無選擇。
    風沙越來越大，幾乎要將整個紅柳灘吞噬。
    太子伏在馬背上，聽著身後逐漸遠去的廝殺聲，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恐懼。
    他一直以為蘇辰隻是個靠運氣和奇技淫巧崛起的流放皇子，卻沒想到對方手中竟握著如此恐怖的力量。
    那兩輛鋼鐵怪物如同夢魘，在他腦海中反複閃現，碾過他所有的野心和算計。
    “殿下，我們......我們還能回京師嗎？”
    呂合金跟在旁邊，臉上沾滿了沙塵和淚水。
    太子沒有回答，隻是狠狠地抽了一鞭，馬速更快了。
    這次慘敗不僅意味著蠻戎的潰敗，更意味著他借刀殺人的計劃徹底失敗。
    蘇辰經此一役，聲望必定如日中天，而他在朝中的地位，恐怕也將岌岌可危。
    “太子殿下，近日可還安好？”
    一道聲音悠悠從前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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