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完全敞開。
    黑暗中，三道模糊人影顯現。
    為首的是個身材中等偏瘦的男人，他率先從門內走出，動作帶著一絲僵硬與警惕。
    緊隨其後的是個同樣瘦削身影，輪廓看應是女性。
    最後是略顯佝僂的矮個子，動作遲緩。
    三人穿著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連體防護服，胸口印著由三片綠色藤蔓交織纏繞組成的徽章式圖案——
    “綠藤”生物科技園ogo。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們臉上都嚴實地佩戴著帶有呼吸濾罐的深灰色防毒麵具，麵容完全遮擋，隻露出兩片深色護目鏡片，在昏暗光線下反射幽冷光芒。
    這種裝扮，讓他們看起來既專業，又透著一股非人的冰冷與隔閡。
    “咳咳……”
    為首的男人——
    之前與林默對話的那位，清嗓子，聲音透過防毒麵具阻隔，顯得沉悶失真。
    “外麵……安全了？”
    他目光越過林默，想確認控製室外那片火海情況。
    林默沒回答，冰冷視線在他身上那套印有“綠藤”字樣的白色製服上停留片刻。
    “抑製劑在哪裏？”
    他聲音不帶情緒，直截了當。
    王建國情況刻不容緩，他沒時間與他們兜圈子。
    男人感受到林默語氣中的急迫與不容置疑，透過護目鏡片，林默看到他鏡片後的眼睛眨了一下。
    “請跟我來。”
    男人沒過多猶豫，側身讓開通往門後的道路。
    “我叫周明，生物化學研究員。這位是我同事，李娜博士，植物異變學專家。”
    他指了指身旁的女性研究員。
    李娜隻是點點頭，沒說話，目光銳利掃過林默、蘇晴，最後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王建國身上停頓一瞬，鏡片後的眼神閃過複雜神色。
    “這位是我們助手，老孫。”
    周明又指向那個佝僂身影。
    老孫也隻是木訥地點頭，抱著個看起來頗為沉重的金屬工具箱，始終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表情，如果他有的話。
    林默目光在三人身上快速掃過，心中警惕未減。
    他注意到，他【資源掃描】係統，麵對這三個穿著“綠藤”製服的人時，竟然沒任何反應。
    就像，他們是不存在的幽靈，或者……被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力量屏蔽。
    這種情況，他隻在個東西上遇到過——
    那隻神秘的甲殼螳螂。
    那種超越他當前係統認知範疇的存在。
    難道這些研究員，或者他們身上的裝備，也具備類似的特性？
    這個念頭在林默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被壓下。
    眼下，救王建國最重要。
    “帶路。”
    林默言簡意賅，同時眼神示意蘇晴。
    蘇晴會意，扶起小峰，緊跟在林默身後，手中的消防斧沒放下。
    周明和李娜對視一眼，無聲交流著什麽，隨後，周明率先轉身，走進那扇金屬門後的黑暗通道。
    通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周明從腰間取下個手搖式應急燈，用力搖晃，燈頭處便亮起一團微弱卻穩定的黃光，勉強照亮前方一小片區域。
    林默注意到，這應急燈並非電子設備，而是純粹的機械結構，依靠手搖發電。
    看來，寂滅日之後，電子設備的癱瘓是普遍現象，除非……有特殊的能源供應。
    就像他列車上的係統，以及那些需要能源晶體才能啟動的模塊。
    通道不長，大約十幾米，空氣中彌漫著更加濃鬱的消毒水和福爾馬林混合氣味，其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這讓林默神經再次繃緊。
    通道盡頭，又是一扇金屬門。
    周明熟練轉動門上的圓形閥門，推開門。
    門後，是個相對寬敞的空間，像個小型準備室或者緩衝間。
    房間中央擺放著幾張不鏽鋼操作台，上麵散落著些培養皿、試管和叫不出名字的實驗儀器，蒙上薄薄灰塵。
    牆角幾個立櫃大多敞開，裏麵的藥品和試劑瓶東倒西歪，有些已破碎，流淌出的液體在地麵凝固成各種詭異的顏色。
    顯然，這裏在災難發生時也經曆番混亂。
    “抑製劑存放在b2層的低溫儲藏室。”
    周明邊說，邊快步走向房間一側的另一扇門。
    “我們需要盡快，低溫儲藏室的備用供電係統……恐怕也撐不了太久。”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慮。
    林默沒說話，隻是示意蘇晴將王建國先安置在操作台上。
    王建國狀況越來越差，呼吸急促微弱，身體因為高燒滾燙，皮膚上甚至開始出現些細小的淡綠色斑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
    “快！”
    林默低吼一聲，眼神中的焦急幾乎要溢出來。
    周明和李娜對視一眼，不再多言，迅速打開通往下一區域的門。
    接下來的路程，像在迷宮中穿行。
    他們經過數條昏暗壓抑的走廊，走廊兩側布滿緊閉金屬門，門上大多掛著諸如“基因編輯室”、“病毒培養室”、“高危隔離區”之類的標牌，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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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的氣味也愈發複雜，消毒水、化學藥劑、腐敗物、黴菌……甚至還有一絲甜膩的、類似花香卻又帶著詭異腥氣的味道，不斷刺激著他們嗅覺神經。
    林默始終保持高度警惕，他【資源掃描】係統，在這裏受到極大幹擾，時靈時不靈，掃描範圍也大大縮減，隻能模糊感知到周圍並沒有直接的生物威脅。
    這讓他更加不安。
    這個“綠藤”生物科技園，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和危險得多。
    口袋裏那本深藍色的硬殼筆記本，此刻像也變得滾燙。
    “s.i..e.n.t.d.a.y”——寂滅日。
    為什麽這本在災難前記錄的筆記本，會用這個詞來稱呼這場終結了文明的災難？
    為什麽這些研究員，也用“寂滅日”來指代那一天？
    甚至，連他自己和王建國、蘇晴他們，在私下交流時，也下意識將那恐怖的一天稱為“寂滅日”。
    就像，這個稱呼，是某種早已被預設的、銘刻在潛意識裏的共識。
    是誰，在什麽時候，又是如何，讓所有經曆這場災難的人，都統一了這個稱呼？
    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
    林默心中充滿疑竇，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
    終於，在穿過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樓梯後，他們來到扇厚重的、布滿冷凝水珠的金屬隔離門前。
    門上有個小小的觀察窗，但窗內一片漆黑。
    “就是這裏了。”
    周明深吸一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他從口袋裏掏出串鑰匙，在門鎖上摸索片刻，插入其中一把，用力轉動。
    “哢噠”聲輕響，沉重的隔離門被拉開。
    股夾雜著冰霜與濃烈藥劑味的寒氣撲麵而來，讓林默精神一振。
    門內，是個約有二十平米的低溫儲藏室。
    四周牆壁和天花板上都覆蓋著厚厚的白色霜層，房間中央，幾排不鏽鋼貨架上，整齊擺放著一個個貼著標簽的金屬冷藏箱。
    房間角落，台老舊的柴油發電機正發出低沉的“突突”聲，維持著這裏的低溫環境。
    微弱的燈光下，看到發電機旁堆放著幾個空了一半的油桶。
    “在這裏！”
    李娜發出聲驚喜的低呼，快步走到個貨架前，從上麵取下個銀色的手提式冷藏箱。
    她將冷藏箱放在操作台上，打開箱蓋，裏麵整齊碼放著十幾支裝著淡藍色液體的注射劑。
    “廣譜抗真菌與寄生孢子抑製劑，gvt7型，實驗階段。”
    李娜拿起支注射劑，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這是我們目前能找到的，最有可能對‘孢殖者’孢子有效的藥物。但是，它從未進行過人體臨床試驗，劑量和副作用……都未知。”
    她目光投向林默，等待他決定。
    林默看著那支散發著微弱寒氣的淡藍色藥劑，又看了看呼吸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王建國。
    沒有選擇。
    “用。”
    他隻說個字，聲音沙啞卻堅定。
    李娜點點頭，從操作台上拿起支一次性注射器，熟練抽取了藥劑。
    周明和老孫則合力將王建國手臂擼起，露出因為高燒顯得異常幹燥的皮膚。
    冰冷針頭刺入皮膚。
    淡藍色的藥液，注入王建國體內。
    時間，在這一刻像凝固。
    林默、蘇晴、小峰，甚至連周明和李娜，都屏住呼吸，緊張注視著王建國。
    一秒。兩秒。十秒。
    王建國依舊沒任何反應，身體的溫度像還在持續升高，皮膚上的綠色斑點也沒消退跡象。
    林默心，一點點沉下去。
    難道……真沒用了？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時，異變突生！
    王建國身體，猛地劇烈抽搐！
    他發出聲痛苦的悶哼，額頭上青筋暴起，臉上的表情因為極致的痛苦扭曲。
    “怎麽回事？！”
    林默厲聲喝問，一把抓住周明的衣領。
    “這……這可能是藥物應激反應！”
    周明被嚇跳，慌忙解釋，“gvt7藥性很烈，特別是針對這種高活性的寄生孢子……”
    他話沒說完，王建國的抽搐驟然停止。
    緊接著，令人驚駭的一幕發生。
    王建國皮膚上那些淡綠色的斑點，竟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他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緩有力。
    臉上因為高燒泛起的潮紅，也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蒼白，但至少不再是那種令人心悸的滾燙。
    “有……有效了！”
    李娜發出聲驚喜的低呼，語氣中充滿難以置信。
    林默鬆開周明的衣領，快步走到王建國身邊，伸手探了探他額頭。
    溫度，確實降下來。
    雖然依舊有些虛弱，但王建國的生命體征，正在奇跡般恢複穩定。
    【警告：目標生命體能量波動趨於穩定，但體內仍殘留少量異種生物孢子活性，需持續觀察。】
    林默意識中，係統提示音適時響起。
    他長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一絲緩解。
    王建國，暫時保住。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建國，又看了一眼手中那支淡藍色的抑製劑，心中百感交集。
    這個“綠藤”生物科技園，果然藏著太多秘密。
    而這些自稱研究員的人，他們口中的“寂滅日”，他們對怪物的了解，以及他們身上那層無法被係統掃描的“偽裝”……一切，都像團迷霧，籠罩在林默心頭。
    直覺告訴他，答案的線索，或許就藏在這本詭異的記錄中。
    還有……那隻甲殼螳螂。它給予的【能量檢測器】，那種超越他目前認知的科技造物，以及它表現出的那種近乎……預知般的智慧。
    這個世界，在“寂滅日”之後，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不可理喻。
    他看向周明和李娜，眼神重新變得銳利深邃。
    “我們需要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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