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達的瞬間，那道堅不可摧的黑色防線，融化了。
    原本整齊劃一的陣型，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瞬間向外擴散，分解成數十個以三人為單位的，鋒利無比的戰鬥小組。
    他們不再被動防禦。
    他們變成了獵手。
    【咻！】
    幽藍色的光束，擦著一輛黑色魔改裝甲車的炮塔飛過，在厚重的裝甲上留下了一道熔化的赤紅傷疤。
    那輛裝甲車裏的傭兵，咒罵著調轉炮塔，試圖鎖定那個攻擊他的修羅士兵。
    可那個士兵，早已消失在原地。
    他像一道貼著地麵滑行的黑色影子，借助外骨骼的爆發力，以一種反物理的折線，突進到了裝甲車的側翼。
    車頂的重機槍手，瘋狂地轉動槍口，對著那片區域潑灑著密集的彈雨。
    子彈打在另一名修羅士兵的裝甲上，濺起一連串火星，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那名士兵，舉起覆蓋著裝甲的左臂，擋在身前，為隊友吸引著火力，同時他右手的電磁步槍，精準地點殺著每一個企圖靠近的喪屍。
    而第一個突進的士兵，已經將一枚高爆電磁手雷，貼在了裝甲車相對薄弱的履帶連接處。
    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爆炸。
    在手雷啟動的【滴滴】聲中，他已經撲向了下一個目標。
    【轟——！】
    劇烈的爆炸，將那輛裝甲車的半邊履帶，連同負重輪，一起炸上了天。
    失去平衡的鋼鐵怪獸，在巨大的慣性下，翻滾著，撞進了旁邊一棟廢棄建築的牆壁裏。
    “該死！六號車被幹掉了！”
    “他們在動！他們衝過來了！”
    “開火！壓製他們！別讓他們靠近！”
    傑森的私人頻道裏，響起了他那些部下驚恐的，語無倫次的吼叫。
    傑森坐在指揮車裏，看著戰術屏幕上，代表自己部下的信號光點，正在被那些黑色的箭頭，用一種冷靜到殘忍的方式，逐一分割，包圍，然後熄滅。
    他的臉色，從輕蔑，變成了鐵青。
    這些不是士兵。
    這是一群配合默契到令人發指的，殺戮機器。
    “廢物！”
    傑森一拳砸在控製台上。
    “所有單位！放棄清理那些雜魚！集中火力！給我撕開他們的中路！”
    “用炮火！把他們給我轟平成碎片！”
    他的命令，帶著一種輸急了眼的瘋狂。
    數十輛黑色裝甲車，不再各自為戰，開始強行向中路匯集，將所有的炮口，都對準了林焱所在的核心陣地。
    然而，就在這時，地底實驗室裏，威廉博士看著主屏幕上，那副已經進入白熱化的戰爭畫卷，臉上露出了一個更加病態的，滿足的笑容。
    “數據……還不夠。”
    “憤怒，絕望，還有……恐懼。”
    他喃喃自語，手指在控製台上，輕輕劃過。
    “是時候，讓我的孩子們，為這場盛宴，獻上最後的讚歌了。”
    【最終協議……階段二……激活】
    【‘幽魂’單位……釋放】
    常沙市中心，那棟早已被炮火削去了一半的，血潮組織總部的地底。
    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的尖嘯，響徹了整個地下空間。
    一道深不見底的裂隙，在實驗室的地板上，緩緩張開。
    下一秒，無窮無盡的，漆黑的影子，從裂隙中，瘋狂地湧出。
    它們同樣擁有血雀的翅膀，但那翅膀，卻像是用腐爛的骸骨與破敗的蝠翼拚接而成。
    它們的身體，保留著【潛行者】的矯健與迅捷，卻更加幹癟，嶙峋。
    最恐怖的，是它們的頭。
    那上麵沒有眼睛，沒有鼻子，隻有一個占據了整個麵部的，巨大無比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漆黑的深淵巨口。
    它們衝出地底，匯聚成一股黑色的風暴，直衝雲霄。
    “‘獵鷹’！‘蒼鷹’！注意！發現新型空中單位！數量……無法估算！”
    李俊指揮車裏的預警係統，發出了最尖銳的警報。
    高空中的彥勝軍，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到那片新出現的“烏雲”，以一種遠超血雀的速度，撲向了他的武裝直升機編隊。
    “所有單位！準備攔截！”
    彥勝軍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凝重。
    然而，已經晚了。
    那些被稱為【幽魂】的怪物，在靠近直升機編隊的一瞬間，同時張開了它們那深淵般的巨口。
    【——！！！】
    沒有聲音。
    或者說，那是一種超越了人類聽覺範圍的，足以撕裂靈魂的，高頻的次聲波尖嘯。
    彥勝軍麵前的戰術屏幕，瞬間被一片混亂的雪花點覆蓋。
    “警告！火控係統失靈！”
    “陀螺儀失衡！我們在下墜！”
    “啊——！它們過來了！”
    公共頻道裏，響起了飛行員們驚恐的慘叫。
    一架武直10，如同喝醉了酒的醉漢，在空中瘋狂地打著旋。
    它的駕駛艙玻璃上，瞬間被數十隻【幽魂】覆蓋。
    那些怪物，用鋒利的爪子，瘋狂地撕扯著機身裝甲，用它們那恐怖的巨口，啃噬著一切。
    彥勝軍眼睜睜地看著那架直升機，拖著黑煙，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頭栽向地麵。
    【轟隆——！！！】
    一團巨大的火球，在遠處的廢墟中轟然爆開。
    那是開戰以來，破曉集團軍的第一次，人員傷亡。
    陳忠在步戰車的觀察窗裏，看到了那團刺眼的火光。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之前那如同神明般，不可戰勝的空中部隊……墜落了。
    “完了……”
    他身後，一個年輕士兵的信仰，隨著那架直升機的墜落，徹底崩塌了。
    “我們都要死……”
    絕望，比任何病毒，都更具傳染性。
    “所有單位！”
    彥勝軍的咆哮聲，如同驚雷，在所有空中單位的頻道裏炸響。
    “切換手動操作！用你們的眼睛去看！用你們的手去瞄準！”
    “就算是用撞！也要把這些雜碎，給我從天上撞下去！”
    他的聲音裏，帶著血一般的瘋狂與決絕。
    “‘獵鷹’明白！”
    “‘蒼鷹’收到！”
    幸存的飛行員們，被他們旅長的怒吼，從失神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們放棄了失靈的電子係統，憑借著肌肉記憶與千錘百煉的本能，重新控製住了飛機。
    航炮的火舌，再次在天空中亮起。
    一場原始而血腥的，空中肉搏戰，開始了。
    地麵上，李俊看著戰術地圖上，那個熄滅的友軍信號，以及那片代表著【幽魂】的，瘋狂閃爍的紅色區域，推了一下眼鏡。
    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
    “重炮旅，放棄延伸射擊。”
    “目標，敵方裝甲集群，無差別覆蓋。”
    “99A坦克營，目標不變，清理所有突破防線的重型單位。”
    他的聲音，沒有因為空中的變故，而產生一絲一毫的動搖。
    “命令，修羅特戰旅，收縮陣型，準備應對敵方裝甲單位的衝擊。”
    戰場上。
    林焱一腳將一隻【利爪】的頭顱踩進地裏。
    他抬起頭，幽藍色的麵甲，望向那片混亂的天空，以及那團墜落的火焰。
    他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的聲音，在修羅特戰旅的內部頻道裏，冰冷地響起。
    “所有單位，放棄追擊。”
    “以我為中心，重構‘壁壘’陣型。”
    “目標，對方指揮車。”
    他轉過身，麵向那支已經近在咫尺的，瘋狂的黑色裝甲車隊。
    “準備，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