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軍用機場的塔台，警報聲終於停歇。
    取而代之的，是調度員們壓抑著激動，卻依舊顫抖的指令聲。
    “清空一號主跑道！所有地麵單位立即撤離！”
    “引導燈全部開啟！功率調到最大！”
    “醫療隊，地勤，工程隊，全部待命！”
    指揮部裏，陸蒼穹掛斷通訊，他那張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臉上，此刻也浮現出難以抑製的動容。
    他轉過身，麵對著一群剛剛從狂喜中回過神來的高級將領。
    “走。”
    他的聲音隻有一個字，卻帶著萬鈞之力。
    “去迎接我們的援軍。”
    ……
    十幾輛軍用越野車，組成一支精悍的車隊，頂著狂風暴雨，在積水的道路上飛馳，濺起高高的水花。
    車內，氣氛卻與外界的狂暴截然不同，是一種混雜著震撼與期待的死寂。
    王鐵軍把臉貼在冰冷的車窗上，試圖穿透雨幕，看清天空中的景象。
    他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裝甲師師長，此刻心髒跳得像擂鼓。
    “這幫南方的家夥，都是怪物嗎？”
    他喃喃自語，話語裏沒有半分貶義，全是純粹的，無法理解的震驚。
    “在風暴裏進行超低空突防，還是這麽大規模的機群……他們的飛行員，是用什麽做的？”
    一旁的趙國強，雙手緊緊握著膝蓋，以此來平複內心的波瀾。
    “不止是飛行員。”
    他聲音幹澀。
    “剛才塔台傳來的初步掃描數據顯示，那些運輸機的結構強度與引擎輸出功率，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疇。”
    “我們的專家組評估過，以我們目前的技術，想要在不解體的情況下，讓運20在這種氣象條件下滿載飛行，成功率，是零。”
    “零？”
    王鐵軍扭過頭，通紅的眼睛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陸蒼穹坐在最前麵，一言不發。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前方，那片被機場探照燈照亮的，風雨如瀑的夜空。
    他的兒子。
    他的部隊。
    究竟，已經走到了何種地步？
    車隊抵達了跑道旁的一處停機坪，刺耳的刹車聲被風雨聲瞬間吞沒。
    車門打開，一股夾雜著水汽的寒風，猛地灌了進來。
    陸蒼穹第一個下車，任由雨水打濕他的肩章。
    李衛撐開傘，卻被陸蒼穹抬手製止了。
    王鐵軍，趙國強，還有幾名負責機場防務的將領，都跟了下來，他們仰著頭，呆呆地望著天空。
    來了。
    數十道刺目的航燈，撕裂了濃重的雨幕，如同天神下凡，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降臨人間。
    龐大的機群，降低了高度，輪廓在探照燈的光柱中，變得無比清晰。
    那是運20。
    但又不是他們熟悉的運20。
    機身線條更加硬朗，機腹與機翼下，掛載著一個個造型猙獰的裝備模塊與空降戰車，讓它看起來不像運輸機，更像是一頭武裝到牙齒的空中堡壘。
    而在這些鋼鐵巨獸的四周，近四十架武直10與直20，如同最忠誠的獵犬，拱衛著它們的安全。
    它們飛得極穩，螺旋槳切割著暴雨，發出的不是嘈雜的轟鳴，而是一種充滿了力量感的，低沉的咆哮。
    “嗡——”
    第一架運20的起落架，精準地接觸到了地麵。
    輪胎與濕滑的跑道摩擦，發出一陣青煙，但龐大的機身，沒有絲毫的搖晃與顛簸，平穩得像是在一條幹燥的，無風的跑道上滑行。
    緊接著，第二架，第三架……
    二十架龐大的運輸機，在狂風暴雨中，以一種近乎完美的，教科書般的姿態，依次降落，滑行，然後精準地停入指定的停機位。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屬於工業與秩序的美感。
    一名跟著過來的，負責裝備研究的年輕軍官，死死地盯著那些飛機，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失聲喊道，聲音裏帶著三觀被顛覆的顫栗。
    “這種重量，這種氣動外形，要在這麽強的側風中保持穩定……他們的飛控係統！他們的引擎矢量技術！天啊！這是外星科技嗎？！”
    沒有人回答他。
    因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王鐵軍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這輩子見過的場麵夠多了，血肉橫飛的戰場，屍山血海的絕境，他都闖過來了。
    可眼前的景象，卻比任何怪物，都更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名為“差距”的顫栗。
    “哢——吱——”
    液壓杆的嘶鳴聲，整齊劃一地響起。
    二十架運輸機的尾部艙門，同步開啟。
    橘黃色的燈光，從機艙內透出，映照著傾盆的雨幕。
    然後，他們看到了那些士兵。
    他們不是跑，也不是走。
    而是在一聲短促的口令後，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以標準的戰鬥隊形，直接開進了暴雨中。
    他們身上那暗灰色的，充滿了科幻感的流線型外骨骼，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雨水落在上麵，瞬間滑落，不留一絲痕跡。
    他們每一個人，都像是一尊沉默的，從未來穿越而來的殺戮雕像。
    行動間，隻有金屬關節發出的，細微而精密的摩擦聲。
    安靜。
    高效。
    致命。
    這支軍隊的氣質，與他們在華北見過的任何一支部隊，都截然不同。
    華北的軍隊，是百戰餘生的猛虎，身上帶著血與火的煞氣。
    而眼前的這支軍隊，則是一柄剛剛出鞘的，精雕細琢的，致命凶器。
    冰冷，精準，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
    一名身材高大的軍官，從隊伍最前方，大步向著陸蒼穹等人走來。
    雨水，在他麵前仿佛都變得遲緩。
    他停在陸蒼穹麵前三步遠的地方，雙腳並攏，猛地一個立正，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報告總司令！”
    彥勝軍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穿透了風雨。
    “破曉集團軍，空降一旅‘獵鷹’，全員兩千人，奉總司令陸沉淵命令，抵達京都！”
    “請您指示！”
    陸蒼穹看著眼前這張年輕，堅毅，寫滿了絕對自信的臉。
    他伸出手，沒有去回禮，而是重重地，拍在了彥勝軍的肩膀上。
    那副看似輕便的外骨骼，傳來的，卻是山嶽般沉穩的質感。
    “好。”
    陸蒼穹的眼眶，有些發熱。
    “好樣的。”
    然後，他轉向身後那群依舊處在巨大震撼中的將領。
    “這裏風大雨大。”
    “我們，去會議室談。”
    他率先轉身，向著不遠處的機場指揮樓走去。
    彥勝軍放下手臂，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側。
    隻留下王鐵軍等人，看著那四千名在雨中有條不紊展開防禦陣型的未來戰士，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