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外，臨時搭建的防禦工事外，篝火驅散了濕冷。
    一名“蒼鷹”旅的年輕士兵，正熟練地用戰術匕首撬開一罐高能牛肉罐頭，遞給身邊一名滿臉胡茬的第三集團軍老兵。
    老兵的手有些抖，接過罐頭，看著裏麵大塊的，冒著熱氣的牛肉，眼眶又一次濕潤了。
    不遠處，一名女醫療兵正為一個第三集團軍的士兵更換手臂上的生物凝膠敷料，動作輕柔而專業。
    原本涇渭分明的兩支部隊，此刻，界限變得模糊。
    笑聲，食物的香氣，還有劫後餘生的輕鬆，在陣地上空交織，匯成了一股久違的，名為“希望”的暖流。
    臨時指揮部內，氣氛卻與外界的其樂融融截然不同。
    這裏是戰爭的心髒。
    巨大的全息戰術屏幕上，太原市的立體地圖，被觸目驚心的深紅色所覆蓋。
    那紅色，代表著三百萬以上的，饑渴的喪屍。
    “他娘的！”
    脾氣最火爆的第八重裝師師長孫建國，一拳砸在金屬桌麵上，震得水杯嗡嗡作響。
    “有張旅長你們這支神兵，還有什麽好商量的！”
    他的臉上，滿是亢奮的潮紅。
    “就一個字，推！”
    “我的重裝師打頭陣，雷超的坦克營跟上，直接從市中心碾過去，把這幫狗日的雜碎，碾成肉餅！”
    第五裝甲師師長雷超，雖然沒有孫建國那麽激動，但眼神裏也躍動著火焰。
    “沒錯，我的坦克打光了炮彈，可還能當推土機用！”
    “給你們的zbd03開路，絕對沒問題！”
    他看著地圖上那些嶄新的，代表著空降戰車的藍色光點，充滿了羨慕。
    他們的話，代表了在場大部分第三集團軍將領的心聲。
    被壓抑了太久，被逼到了絕境，如今手握利刃，他們隻想用最直接，最痛快的方式，將所有的憋屈與憤怒，盡數奉還給這座城市裏的怪物。
    陳仁沒有說話，他看著張震。
    這個從天而降的年輕旅長，才是這場戰役真正的決策者。
    張震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片血紅色的地圖。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一組數據，被瞬間放大，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預估敵方單位：3,127,500】
    【高階變異體占比：約4.5】
    【城市建築密集區覆蓋率：78】
    【地下管網複雜係數：a+】
    冰冷的數據，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正麵平推，是自殺。”
    張震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
    “我們的zbd03空降戰車，裝甲是強化過，但還不足以在三百萬屍潮中，像壓路機一樣來去自如。”
    “城市的複雜地形，會極大限製裝甲集群的機動性與火力發揮，反而會成為喪屍，尤其是‘利爪’和‘潛行者’的天然獵場。”
    孫建國臉上的亢奮，凝固了。
    “那……那你說怎麽辦？”
    “總不能守在這裏，等它們再攻過來吧！”
    “當然不。”
    張震的手指，在全息地圖上，劃出了幾道淩厲的，藍色的分割線。
    原本一整塊的，代表太原市的紅色區域，被瞬間切割成了十幾個大小不一的，不規則的區塊。
    “總司令的命令，是鑿穿太原，收複失地。”
    “但總司令更強調，要以最小的代價，保全我們每一個戰士。”
    “所以，我們不能打一場消耗戰，我們要打一場清除戰。”
    他看向眾人，目光第一次離開了屏幕。
    “我的方案，叫‘分層剝皮’。”
    第九機步師師長於廣，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鏡片下的雙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分層剝皮？”
    “對。”
    張震的手指，點在了最外圍的一塊，代號為“a1”的區域。
    那片區域，是太原的工業郊區，建築相對稀疏，道路寬闊。
    “第一步，誘導。”
    “我會派遣武直10編隊，攜帶特製的聲波誘導炸彈，對a2，a3區域進行定點投放。”
    “巨大的噪音，會像磁鐵一樣，將這幾個區域內的大部分喪屍，吸引到我們預設的，位於a1區域的‘屠宰場’。”
    於廣的眼睛越來越亮。
    “利用暴雨的噪音，掩蓋我們裝甲部隊的調動聲，同時，暴雨又能放大聲波誘導炸彈的效果。”
    “好計策！”
    張震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第二步，聚殲。”
    “當屍潮進入‘屠宰場’後，空降戰車部隊會從兩側高速穿插，用鏈炮與重機槍，構築交叉火力網，像兩把鉗子一樣，將屍潮的後路徹底鎖死。”
    “同時，武直10在空中提供火力壓製，清除高價值目標。第三集團軍的炮兵部隊，對預設坐標進行覆蓋式轟炸，徹底清空這個區域。”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模擬著整個戰術流程。
    那是一幅血腥，卻又充滿了工業化美感的，高效屠殺畫麵。
    “第三步，清掃。”
    “在主力屍潮被殲滅後，我的‘蒼鷹’戰鬥小組，與第三集團軍的精銳步兵，將以小組為單位，進入該區域，對殘餘的，躲藏在建築物裏的喪屍，進行最後的清理。”
    “確保每一棟樓，每一個地下室，都絕對安全。”
    整個指揮部，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個大膽，精密，而又冷酷的計劃，震撼得無以複加。
    這不是他們熟悉的戰爭模式。
    這不是靠著血勇與人命去填的絞肉機。
    這是將戰爭，變成了一道可以精確計算，控製變量，得出最優解的數學題。
    “清空一個區域，休整，補充，然後對下一個區域，重複這個流程。”
    張震的總結，簡單而有力。
    “就像剝洋蔥，一層一層地，把太原這顆毒瘤，徹底剝幹淨。”
    “我反對！”
    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是孫建國。
    他漲紅著臉，胸膛劇烈起伏。
    “這太慢了！也太……太取巧了！”
    “我們華北的兵，打仗從來都是硬碰硬！哪有這麽躲躲藏藏，跟做賊一樣的！”
    “我們有這麽好的裝備，有從天而降的兄弟，我們有士氣！為什麽不敢跟它們堂堂正正地打一仗！”
    “我們不怕死！”
    他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指揮部裏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陳仁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嗬斥。
    張震卻抬起了手，製止了他。
    他重新戴上了戰術頭盔，冰冷的麵甲，隔絕了所有的表情。
    隻有那冷硬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出，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紮在孫建國的心上。
    “總司令說過。”
    “勇氣，不是讓士兵去送死。”
    “勇氣，是讓每一個士兵，在能活下來的前提下，殺死最多的敵人。”
    “孫師長，你的兵不怕死，我很敬佩。”
    張震的聲音，驟然轉冷。
    “但陸沉淵總司令要的，是能跟著他，打到南方的，活著的英雄。”
    “不是一塊塊刻著名字，立在太原城外的墓碑。”
    “你明白嗎？”
    孫建國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變得一片煞白。
    陳仁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決然。
    他走到孫建國麵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孫，時代變了。”
    “我們，也該學著改變了。”
    他轉過身，麵向張震，敬了一個無可挑剔的軍禮。
    “張旅長，第三集團軍，完全讚同你的作戰計劃。”
    “請下命令吧！”
    雷超，於廣等人，也同時立正，神情肅穆。
    張震沉默了數秒，回了一個軍禮。
    他轉過身，麵甲緩緩收起。
    他伸出手，指向全息地圖上，那個代號為【a1】的區域。
    “目標，城西工業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