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
    幾十堆篝火，在臨時陣地上燃起，跳動的火焰，將濕冷的空氣撕開一道道溫暖的口子。
    兩種截然不同的軍裝，圍坐在火堆旁。
    一種是沾滿泥汙血跡，磨損得看不出原色的舊式作戰服。
    另一種，是線條流暢，泛著暗灰色金屬光澤的【朱雀I型】外骨骼。
    “來，老哥，嚐嚐我們南方的特產，辣牛肉罐頭！”
    一名“蒼鷹”旅的年輕士兵，用戰術匕首撬開一罐軍用罐頭，遞給身邊一名滿臉胡茬的第三集團軍老兵。
    那老兵看著罐頭裏大塊的，冒著熱氣的牛肉，那股霸道的香辣味，讓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接過罐頭，卻沒有立刻吃，隻是愣愣地看著。
    “怎麽了，前輩，不合胃口？”
    “不……”
    老兵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隻是……隻是想起了我那個沒撐到你們來的……排長。”
    “他最喜歡吃辣。”
    火堆旁，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一名年輕的第三集團軍士兵，叫趙鐵，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一名“蒼鷹”戰士斜靠在廢墟上的步槍。
    那支【朱雀I型】步槍，槍身充滿了科幻感，每一個部件都透著精密的工業美學。
    趙鐵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那把用了快五年的舊槍，槍托上的劃痕，記錄著一次次血戰。
    那名“蒼鷹”戰士注意到了他的視線。
    他沒有說話，隻是拿起自己的步槍，遞了過去。
    “想試試？”
    趙鐵的身體猛地一震，受寵若驚地連連擺手。
    “不不不，這太貴重了！”
    “再貴重的武器，也是用來殺敵，保護戰友的。”
    年輕的“蒼鷹”戰士笑了笑，將步槍塞進了趙鐵懷裏。
    “總司令說過，裝備是為人服務的，不是讓人當祖宗供著的。”
    冰冷的，沉甸甸的觸感，從趙鐵的手上傳來。
    他撫摸著那光滑的槍身，眼中滿是無法掩飾的羨慕與渴望。
    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場小型的，友好的射擊比賽，正在進行。
    靶子，是遠處廢墟牆壁上畫的幾個白圈。
    “看好了，前輩。”
    一名“蒼鷹”士兵，正耐心地為一名第三集團軍的老兵講解。
    “啟動戰術目鏡後，係統會自動測算風速，濕度，還有彈道下墜的參數。”
    “你隻需要把這個綠色的準星，套在目標上，然後開槍。”
    那老兵半信半疑地戴上陌生的戰術頭盔，眼前的一切，瞬間被數據流覆蓋。
    他嚐試著將準星對準了三百米外的一個白圈。
    “砰！”
    一聲槍響。
    遠處的白圈中心，爆開一團塵土。
    “我……我打中了？”
    老兵不敢置信地放下了槍。
    他是個老射手，但在這種光線下，用舊槍打三百米，純粹是靠天吃飯。
    “前輩，你的射擊基礎很好，係統判定你的肌肉記憶非常穩定。”
    “有了數據輔助，你就是我們旅最頂尖的狙擊手。”
    老兵聽著這番話，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漲得通紅。
    臨時指揮部裏，氣氛同樣熱烈。
    脾氣最火爆的孫建國，此刻卻像個小學生一樣，圍著一名“蒼鷹”旅的班長，臉上滿是求知欲。
    “小兄弟，你再給我講講，你們那個……什麽無人機協同巷戰，到底是怎麽個搞法？”
    “很簡單，孫師長。”
    那名年輕的班長，在戰術屏幕上調出一段戰鬥錄像。
    “進攻前，我們會先釋放‘蜂巢’偵察無人機，對目標建築進行三維建模，同時用熱成像標記出所有生命信號。”
    “然後，攻擊組根據實時地圖，從不同的入口，在同一時間發起突襲，爆破點，突擊路線，火力交叉點，都是係統計算好的最優解。”
    孫建國看著屏幕上那如同外科手術般精準的突襲畫麵，嘴巴張得老大。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指揮著士兵，用人命去一間房一間房地強攻。
    一種巨大的，後怕的情緒，湧上心頭。
    第九機步師師長於廣，則站在另一邊，看著一名電子戰士兵，操作著一台便攜式設備，在太原市的地圖上，劃出了一道道無形的電子屏障。
    “這是……”
    “‘乾坤’型聲波柵欄的部署預演。”
    那名士兵回答道。
    “啟動後，可以在指定區域，製造出喪屍無法忍受的次聲波屏障，將屍潮分割，或者引導到我們想讓它們去的地方。”
    於廣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鏡片下的雙眼，閃爍著駭人的光芒。
    他終於明白，這支部隊的可怕之處，不隻是武器。
    而是他們將戰爭，變成了一門可以計算，可以操控的藝術。
    這是科技與血性的完美結合。
    這是未來的戰爭。
    篝火旁，那名在之前戰鬥中，用老舊重機槍打下十幾隻【血雀】的老兵，正喝著一口熱湯。
    幾名年輕的“蒼鷹”戰士，主動湊了過來，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敬佩。
    “老前輩，給我們講講華北軍區的故事吧。”
    “長城抗戰，血戰平津……”
    老機槍手放下湯碗，渾濁的眼睛裏，亮起了一點光。
    他開始講述。
    從末世爆發之初，他們如何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用血肉築成長城，擋住第一波屍潮。
    講他們如何在彈盡糧絕中，用工兵鏟，用刺刀，與怪物肉搏。
    講那些倒在黎明前的，一個個鮮活的名字。
    他的聲音，沙啞，平淡，卻讓周圍這些聽慣了槍炮轟鳴的“蒼鷹”戰士們，一個個肅然起敬。
    他們摘下了戰術頭盔，露出了年輕的，帶著敬意的臉。
    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麽這些裝備落後的前輩，能在這片絕境裏，撐到現在。
    因為他們的骨子裏，刻著一種名為“不屈”的軍魂。
    夜，漸深。
    陳仁，雷超，孫建國，於廣，幾位第三集團軍的最高將領，一同走到了張震的麵前。
    張震正站在一輛ZBD03空降戰車的車頂，遙望著太原城區的方向。
    “張旅長。”
    陳仁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張震轉過身，麵甲下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
    “初見之時，說實話，我不服氣。”
    陳仁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我以為你們隻是一群靠著裝備的少爺兵。”
    “我錯了。”
    他猛地挺直了胸膛，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我代表第三集團軍，為我們之前的無知與偏見，向你，向你的兵，道歉。”
    雷超和孫建國，也同時立正，敬禮。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真誠的敬佩與感激。
    雷超的眼眶有些紅。
    “張旅長，如果……如果能早點學會你們的戰術，我的第五裝甲師，就不會有那麽多兄弟，白白犧牲在衝鋒的路上。”
    張震沉默了數秒。
    他緩緩抬手，回了一個軍禮。
    麵甲收起，露出了那張冷硬的臉。
    “犧牲換來的經驗，同樣寶貴。”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麽溫度，卻讓雷超的心裏，好受了一些。
    “我們不怕犧牲。”
    脾氣最急的孫建國，甕聲甕氣地開口了。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好奇。
    “我們就是想知道，能帶出你們這樣一支部隊的，陸沉淵總司令……”
    “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個問題，問出了所有華北將領的心聲。
    他們迫切地想知道，那個遠在南方，一手締造了這個神話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張震的視線，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他沒有描述陸沉淵的外貌，也沒有講述他的功績。
    他隻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緩緩說道。
    “總司令認為，戰爭的勝利，不是用士兵的命換來的。”
    “勇氣，是在能活下來的前提下，殺死最多的敵人。”
    “科技，是為了更好地保護每一個願意為這片土地流血的戰士。”
    整個陣地，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這幾句簡單，卻又顛覆了他們認知的話，震撼得無以複加。
    張震的目光，望向了那片沉睡在黑暗中的，巨大的城市廢墟。
    “總司令說。”
    “他希望能把每一個上戰場的兄弟，都活著帶回家。”
    陳仁，雷超，孫建國，於廣，四人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他們看著眼前這張冷硬的，年輕的臉。
    仿佛看到了，那個遠在千裏之外，說出這句話的，年輕總司令的影子。
    孫建國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
    “這……這才是真正的……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