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外，一處被廢棄的地下防空設施，如今成了一座悄無聲息的蜂巢。
    這裏的空氣中，沒有末世廢土常見的腐臭，反而彌漫著一股消毒水與泥土混合的古怪氣味。
    穿著黑色特種作戰服，手臂上印著“大和”徽記的士兵，如幽靈般在幽暗的通道中巡邏。他們的腳步輕微，動作高效，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顯露出極高的軍事素養。
    最深處的實驗區，燈火通明。
    這裏不像瘋狂科學家的巢穴，反而像是一座井然有序的精密實驗室。
    身穿白色無塵服的研究員們，正冷靜地操作著各種儀器，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生物數據流。
    “佐藤隊長，我們剛剛從附近一個大型避難所裏，又‘回收’了一批素體。”
    一名年輕的研究員，向站在監控屏幕前的指揮官匯報道。
    被稱為佐藤的男人，四十歲上下，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傷疤，眼神卻如古井般平靜。
    “有多少？”
    “三百七十二人。大部分都是青壯年，可以作為‘兵人’計劃的優良改造素材。”
    佐藤沒有回頭，視線依舊鎖定在其中一塊屏幕上。
    屏幕裏，是數百名被關押在巨大鐵籠中的幸存者。
    他們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眼神空洞，仿佛已經被抽走了靈魂。
    “城內那些被華夏軍方遺棄的防空洞和地鐵站，真是寶庫。”
    佐藤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繼續搜索，每一份基因，都是帝國寶貴的財富。”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兵快步走了進來，立正報告。
    “報告！我們捕捉到了一個高強度的跳頻加密通訊信號！”
    “源頭，就在秦嶺方向！”
    佐藤旁邊的首席研究員，五十多歲的石川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哦？是那些躲在山裏的華夏殘軍嗎？”
    “是的，雖然他們使用了跳頻技術，但發射信號的能量波動，還是暴露了他們的精確位置。我們已經鎖定了那個叫‘龍門’的要塞。”
    石川博士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冰冷的，不帶任何情感的狂熱。
    “真是完美的測試對象。”
    他看向佐藤。
    “佐藤君，我的‘甲賀’係列，已經完成了第三次迭代。”
    “正好，用這些殘兵的生命，來檢驗一下最終成果。”
    佐藤緩緩點頭。
    “可以。”
    “把新一批次的‘利爪’和‘巨錘’都放出去。”
    他下達命令，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把我們庫存的所有‘酸液噴蝕者’，還有那些強化過的‘獵犬’，全部投入。”
    “用‘牧羊犬’程序，誘導城外十萬遊蕩屍群，給他們施加一點壓力。”
    “我要看到，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們所謂的軍人意誌，到底有多麽脆弱。”
    “是！”
    通訊兵領命而去。
    隨著一道道指令發出，這座地下基地深處的無數閘門，緩緩開啟。
    黑暗中，一雙雙猩紅的眼眸，驟然亮起。
    那是一頭頭被改造得麵目全非的怪物。
    利爪型喪屍的手指，已經變成了閃爍著寒光的金屬利刃。
    巨錘型喪屍的手臂，畸變成不成比例的巨大肉塊。
    它們身上的皮膚，都覆蓋上了一層厚重的，泛著金屬光澤的甲狀角質，極大地增強了防禦。
    無數怪物，如潮水般，湧出地底，在無聲的指令下，匯聚成一股黑色的死亡洪流，朝著秦嶺的方向，席卷而去。
    而在那關押著幸存者的巨大鐵籠角落。
    一個瘦弱到脫形的女人，蜷縮在地上，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反應。
    她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
    如果有誰能湊近細聽，就能聽到那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絕望的呢喃。
    “天行……”
    ……
    龍門要塞。
    “報告！”
    一名滿身塵土的偵察兵，衝進了指揮中心，他的聲音因急速奔跑而嘶啞，但眼神依舊銳利。
    “發現大規模屍潮！”
    “正從西安方向，朝著我們這裏高速移動！數量……初步估計，超過十萬！”
    指揮中心內剛剛升騰起的希望氣氛，瞬間被一股冰冷的現實澆滅。
    “它們不一樣！”
    偵察兵補充道。
    “衝在最前麵的，是大量特異體！利爪、巨錘……它們的體型更大，身上有甲殼！速度也比以前快得多！”
    楚雲舒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她看向自己的父親。
    “我們……還是暴露了。”
    楚天行沒有說話。
    他隻是走到了那張巨大的紙質地圖前，看著那個代表著龍門要塞的，孤獨的紅色圓點。
    指揮室裏，一片死寂。
    魏剛、錢立文，還有另外兩位師長和一名旅長——第八機械化步兵師師長馬岩，第十二機械化步兵師師長趙山河以及師直屬炮兵旅旅長孫毅，全都看向了楚天行。
    他們的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
    “司令，下命令吧。”
    脾氣火爆的裝甲師師長魏剛，第一個開口，聲音如同悶雷。
    “我的猛虎師，就算拚光了，也能在它們身上啃下幾塊硬骨頭！”
    “老魏說得對！”
    馬岩是個雄壯的漢子，聲音洪亮。
    “我第八師的步戰車，也不是吃素的！”
    楚天行緩緩轉過身。
    他看著自己這些跟隨他浴血奮戰多年的部下，看著自己那麵色蒼白，卻依舊挺直了脊梁的女兒。
    他的臉上，沒有眾人預想中的沉重與決絕。
    反而，有一絲淡淡的，釋然的笑意。
    “怕什麽。”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
    “這一仗，遲早要打。”
    “以前，我們是為自己打，為身後這片山打。”
    “現在，我們是為援軍打，為他們爭取時間。”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從南，從北，劃了兩道長長的，指向西安的弧線。
    “第十五集團軍，沒有一個怕死的兵。”
    “就算我們今天全部犧牲在這裏，又怎麽樣？”
    “隻要華南、華北的兄弟部隊還在，我們這把火，就滅不了。”
    “星火，就還在。”
    他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讓所有將領眼中的絕望，重新燃燒起名為“使命”的火焰。
    楚雲舒的眼眶，微微發紅。
    她知道，父親說得對。
    但她心中的擔憂，卻如同潮水般無法遏製。
    援軍……真的能趕上嗎？
    就在這時。
    一陣低沉的，與眾不同的轟鳴聲，從遠方的天際傳來。
    那聲音，穿透了山穀的狂風，穿透了要塞的城牆，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什麽聲音？”
    負責瞭望的哨兵，發出了困惑的詢問。
    這聲音，不是炮聲，也不是他們熟悉的任何一種飛行器的引擎聲。
    它更沉悶，更具壓迫感，仿佛是一群鋼鐵巨獸，正在撕裂天空。
    “報告！”
    又一名偵察兵，匆忙地跑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極致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他指著天空。
    “天上……天上……”
    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有……有大批的空中部隊！正在向我們靠近！”
    指揮室裏，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中部隊？
    敵人的？
    楚天行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眾人，大步衝出了指揮中心，站上了最高處的城牆。
    楚雲舒、魏剛等人，緊隨其後。
    當他們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時。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撼了。
    隻見遠方的天際線上，數十個巨大的黑點，正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衝破雲層。
    那不是他們見過的任何一種飛機。
    為首的，是二十多架外形猙獰，充滿了暴力美感的武裝直升機。
    在它們之後，是十幾架體型稍大的運輸直升機。
    而最後方，是二十架如同山巒般的，巨大的運輸機！
    它們組成一個龐大而嚴整的編隊，機翼下，那鮮紅的，他們熟悉無比的軍徽，在昏暗的天光下，熠熠生輝！
    “是我們的！是我們的援軍！”
    不知是誰，第一個嘶吼出聲。
    下一秒。
    整個龍門要塞，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壓抑了兩個多月的絕望、悲壯、委屈，在這一刻，盡數化為狂喜的淚水，從那些飽經風霜的士兵臉頰上，奔湧而下。
    楚天行站在城牆上，任憑凜冽的寒風，吹動他花白的鬢角。
    這位鐵血司令，隻是死死地盯著那片正在靠近的鋼鐵天穹。
    他的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隻是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對著那片象征著希望的黎明。
    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