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會議室裏，針落可聞。
    光屏之上，楚天行、陳仁、魏剛，這些在各自戰區頂起一片天的將軍們。
    他們的胸膛在劇烈起伏，眼中的震撼尚未褪去，卻又被一種更加熾熱的情緒所點燃。
    楚天行最先開口，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沙啞。
    “陸總司令，您的雄芯集團軍，您的破曉集團軍，還有您描繪的未來，讓我等……心悅誠服。”
    他話鋒一轉，那股屬於鐵血司令的悍勇之氣，再次升騰。
    “但是！”
    “我第十五集團軍，從我楚天行，到下麵的每一個兵，還沒有老到隻能在後麵看戲的程度！”
    “我們還能打！”
    他身後的魏剛、馬岩、趙山河，齊齊向前一步，用行動表達了他們的態度。
    “沒錯！”
    陳仁那洪鍾般的大嗓門，緊跟著在通訊頻道裏炸響。
    “我華北第三集團軍的弟兄們，槍還能扛，炮還能推！”
    “讓我們在後麵給你們看倉庫，我陳仁第一個不答應！”
    他身旁的雷超、孫建國，一個個梗著脖子，通紅的眼睛裏全是執拗。
    魏剛的屏幕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是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第七重裝師，在龍門要塞憋了兩個月的鳥氣，死了那麽多好兄弟！”
    “現在援軍來了，正是我們報仇雪恨，告慰英靈的時候！”
    “總司令您要是讓我們歇著，就是看不起我們這幫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骨頭！”
    一道道光屏之上，那些代表著舊時代軍魂的身影，無一例外，盡皆如此。
    他們不是在索要權力，更不是在質疑權威。
    他們隻是在用最樸素，最直接的方式，表達一個軍人最本能的渴望。
    戰鬥！
    就在這股由不甘與戰意交織成的氣氛快要沸騰到頂點時，一個清冷而沉靜的女聲，如同一股清泉，注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各位將軍，請息怒。”
    蘇明月從陸沉淵的身後，向前一步，站到了全息投影的中央。
    她穿著合體的參謀長製服，身姿挺拔，那張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總司令，絕無此意。”
    “大家為華夏，為人民，征戰半生，滿身傷痕，守護了這片土地最後的尊嚴。”
    “總司令隻是覺得，守護家園的重擔，不應該再全部壓在各位前輩的肩上。”
    她的聲音很平穩，沒有絲毫的波瀾，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讓前輩們能夠卸下重擔，看著我們這些後輩將紅旗插遍每一寸失地，這才是我們作為晚輩，應盡的孝道與責任。”
    這番話，讓喧鬧的會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魏剛那張粗獷的臉漲得通紅，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陳仁也撓了撓頭，臉上的悍勇被一絲不好意思所取代。
    楚天行的神情，明顯柔和了許多。
    他當然聽得出，這份說辭背後，是何等的尊重。
    可尊重，並不能熄滅他們胸中的火焰。
    “蘇參謀長，總司令的心意，我們心領了。”
    楚天行緩緩開口，語氣真誠。
    “但軍人的歸宿，是戰場。我們不怕死，我們怕的是沒有價值地活著，眼睜睜看著同胞受苦。”
    “是啊！”
    陳仁又找到了話頭。
    “我們這幫人，就是天生的勞碌命，離了硝煙味就渾身難受。”
    “讓我們在後麵看著你們這些娃娃去拚命，我們做不到！”
    “做不到！”
    老將們再次異口同聲，那股決絕，讓空氣都為之凝固。
    也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的陸沉淵，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了然於胸的，溫和的笑容。
    他轉頭，看向蘇明月。
    “明月，你看。”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終端。
    “我就說，我們的前輩們，骨頭裏的火，比我們這些年輕人燒得還要旺。”
    蘇明月那總是如同冰湖般平靜的眸子裏，也漾開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宛若冰麵初融。
    “總司令，一切都如您所料。”
    這短短兩句對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僵持的局麵。
    所有的老將都愣住了。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一番發自肺腑的，慷慨激昂的“請戰”，似乎……完全在對方的劇本之中。
    陸沉淵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再坐下，而是環視著屏幕上那一雙雙寫滿驚愕與不解的眼睛。
    “各位前輩，我從未想過讓你們真正地退居二線。”
    “一支隻懂得向前衝鋒，卻忘記了身後傳承的軍隊，是走不遠的。”
    “你們的英勇，不應該被落後的裝備所束縛。你們的經驗，更是我們這支年輕的軍隊，最寶貴的財富。”
    他的手指在虛擬桌麵上輕輕一劃。
    會議室中央的全息投影，瞬間切換成了一份長長的，看得所有人眼花繚亂的裝備清單。
    “因此，我決定，將我們南方戰區第一批退役換裝的裝備，優先配給第十五集團軍，第三集團軍，以及華北各前線基地。”
    陸沉淵的話音剛落，蘇明月便接了過去，用她那不帶任何感情，卻因此顯得更加震撼的語調，逐條念出。
    “其中包括：‘裁決者’一代單兵外骨骼，三萬套。”
    “特製步槍，五萬支。”
    “經過第一輪性能優化的99A型主戰坦克，三百輛。”
    “改進型04A型履帶式步兵戰車，五百輛。”
    “以及配套的155毫米自行火炮，師旅級戰場通訊係統，與單兵自熱作戰口糧一百萬份。”
    死寂。
    整個會議室，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魏剛張大了嘴，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清單上“主戰坦克”後麵那個“三百”的數字，他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忘了。
    陳仁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楚天行更是身體微微一震。
    這不是簡單的武裝。
    這是脫胎換骨。
    這是直接將他們的部隊，從蒸汽時代，一步拉進了電氣時代。
    陸沉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將他們從失神中喚醒。
    “光有裝備，還不夠。”
    “我將從破曉集團軍與雄芯集團軍中，抽調一批經曆過數十次高烈度戰鬥的基層軍官，組成聯合軍事顧問團，即刻開赴西安。”
    他看著楚天行與陳仁，語氣變得鄭重。
    “他們不會幹涉各位將軍的指揮權。”
    “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協助大家，以最快的速度，熟悉並掌握新時代的立體化協同作戰體係。”
    “我希望看到的，是一次新舊時代的完美融合，而不是一次冰冷的替換。”
    “我希望，前輩們的戰鬥經驗，能與我們的科技，熔於一爐，鍛造出華夏最鋒利的，無堅不摧的戰刀！”
    話音落下。
    魏剛的屏幕裏，傳來了壓抑不住的，帶著哭腔的哽咽聲。
    這位壯碩如熊的漢子，此刻竟像個孩子一樣，淚流滿麵。
    “我……我的第七重裝師……終於……終於他娘的是真正的重裝師了！”
    他猛地站直，對著屏幕，敬了一個他此生最用力的軍禮。
    “總司令！我魏剛這條命，還有我第七師所有兄弟的命，從今往後，都是您的！”
    陳仁的臉憋得像豬肝，他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自己那張能說會道的嘴，此刻笨拙無比。
    他漲紅著臉，對著屏幕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總司令……我……我陳仁是個粗人，不會說話！”
    “我替我第三集團軍的弟兄們……謝謝您！”
    楚天行緩緩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年輕的身影，那雙深邃的眼眸裏，不再有任何試探與審視，隻剩下純粹的，發自內心的敬佩與折服。
    他沒有再敬禮，也沒有鞠躬。
    他隻是用一種曆史見證者般的，沉重的聲音，緩緩說道。
    “華夏有你，國之大幸。”
    會議室裏，所有的光屏上，代表著舊時代軍魂的老將們，再一次，集體起立。
    這一次，不再是請戰。
    而是，效忠。
    陸沉淵對著屏幕上所有的身影，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