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平淡的話，卻像一記無聲的重錘，砸在虛擬會議室裏每一個老將的心上。
    京都，總指揮部。
    陸蒼穹靠在椅背上，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裏，翻湧著駭浪。
    他以為他看透了自己的兒子，看透了那份超越年齡的沉穩背後，是他陸家的血脈傳承。
    此刻他才發覺，他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在這片他窮盡一生守護的國土上，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他的兒子，已經撐起了一片天。
    一片，甚至比他所撐起的，更加廣闊，更加堅實的天。
    西安，臨時指揮所。
    楚天行與陳仁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法言喻的震撼，以及一絲後知後覺的，苦澀的自嘲。
    他們還在為一場戰役的勝利而籌劃著如何論功行賞，如何去“討要”裝備。
    而這位年輕的總司令，早已在兩個截然不同，卻同樣致命的戰場上，同時落子，並且，同時取得了完勝。
    格局，雲泥之別。
    所有人的視線，下意識地，從主位上那個平靜的年輕人身上，轉移到了那些剛剛還被他們視為“後起之秀”的光屏之上。
    尤其是李闖。
    那個說西線敵人“不夠當靶子”的，狂傲的裝甲師師長。
    陳仁那粗豪的臉上，血色一點點湧了上來，他猛地一拍桌子，卻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混雜著難以置信與極度興奮的情緒。
    “小子！”
    他指著李闖的光屏，唾沫星子都快噴了出來。
    “一萬三千多人！四十七輛艾布拉姆斯！在你嘴裏，就他娘的是不夠當靶子？”
    這話問出了所有老將的心聲。
    李闖的光屏上，那個眼神如火的年輕人，麵對一眾將星的注視，沒有絲毫的怯場。
    他甚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報告陳司令。”
    “對於我的第二裝甲師而言，任何不能對我們的陣線造成有效衝擊，不能讓我們損失一輛坦克的敵人，就是靶子。”
    “不管他是一萬三，還是十三萬。”
    “我們隻負責前進，碾碎，然後報告戰果。”
    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狂得沒邊，卻偏偏讓人無法反駁。
    因為，他有戰績支撐。
    會議室裏，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魏剛那雙銅鈴大的眼睛，從李闖身上挪開，死死盯住了另一個如同山嶽般沉穩的身影。
    石岩，【雷霆裝甲師】師長。
    “你！”
    魏剛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帶著一股滾燙的渴望。
    “你們師，又是幹嘛的？”
    “那些坦克，是不是比李闖那小子的，還硬？”
    石岩的光屏上，那個魁梧的男人緩緩抬起眼皮，他的聲音沉悶如雷，每一個字都像一塊鋼錠砸在地上。
    “報告魏師長。”
    “我的師，任務隻有一個。”
    “當李闖的師撕開敵人的防線後，由我們，把那道口子，變成無法逾越的深淵。”
    “至於坦克……”
    石岩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屬於重裝戰士的，猙獰的笑容。
    “我的99G，沒有裝後退的檔位。”
    魏剛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那是一種棋逢對手，或者說，是看到自己夢想中終極形態的，極致的興奮。
    “好！他娘的好！”
    就在這時，一道清越中帶著一絲慵懶的女聲，打破了這股雄性荷爾蒙爆棚的氣氛。
    “兩位師長，可別把所有功勞都搶了。”
    鳳曉的光屏上，那位英姿颯爽的禦姐師長，對著眾人微微一笑，那笑容裏是純粹的自信與驕傲。
    “畢竟，無論他們的坦克開得有多快，都沒有我的武神飛得快。”
    楚天行那雙深邃的眼眸，落在了鳳曉的臉上。
    “獅鷲空中突擊師。”
    “總司令的棋盤上，你們是‘馬’，還是‘炮’？”
    鳳曉聞言，笑意更深。
    “報告楚司令。”
    “我們是總司令手中的那把，可以落在棋盤上任意一個點的，利刃。”
    “負責在戰鬥開始之前，就切斷敵人的神經。”
    “或者在戰鬥結束之後，為那些逃竄的敵人送上最後的告別。”
    她的聲音輕描淡寫，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悸。
    這支軍隊的每一個組成部分，都有著如此清晰，如此致命的定位。
    一個又一個年輕的將領，一種又一種顛覆性的戰術理念。
    楚天行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最後那個，從始至終都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光屏上。
    林影，【幽靈機動步兵師】師長。
    “那麽你呢？”
    楚天行問道。
    “你們切斷了西線敵人百分之九十的補給線。”
    “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光屏之上，那個籠罩在陰影裏的男人，終於動了。
    他微微抬起頭，露出一雙在陰影下依舊冰冷得像寒星的眼睛。
    他的聲音，很輕，很冷，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像是一段被精確編碼的數據流。
    “報告楚司令。”
    “幽靈，從不存在。”
    “我們沒有番號，沒有身份，沒有戰績。”
    “我們隻負責讓敵人，在睡夢中，永遠地消失。”
    “當一場戰爭結束，世人隻會記得雷霆的轟鳴，地獄火的烈焰，卻不會知道在黑暗中曾有幽靈走過。”
    話音落下。
    整個會議室，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李闖的狂，石岩的霸，鳳曉的傲，代表了這支新時代軍隊鋒利的爪牙。
    那麽林影的冷，就代表了這支軍隊，那隱藏在黑暗中，一擊斃命的，致命毒牙。
    許久。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粗豪的，發自肺腑的大笑聲，打破了這片死寂。
    陳仁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好！好！他娘的太好了！”
    他指著屏幕上那幾個年輕人，滿臉通紅。
    “我喜歡！老子就喜歡你們這群無法無天的小王八蛋！”
    “跟我們年輕的時候，一個德行！”
    魏剛也是滿臉的激動，他狠狠一錘桌子。
    “什麽一個德行！我們年輕的時候，要是有這裝備，要是有這膽氣，哪還有後麵那麽多憋屈事！”
    “要是能讓我年輕三十歲，老子就是豁出去這張臉，也得去幽靈師，當個大頭兵！”
    馬岩和趙山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被徹底點燃的火焰。
    這些年輕人，用他們的實力與態度，贏得了這群老兵最純粹的，發自內心的認可。
    這不是簡單的上下級關係。
    這是一種傳承。
    一種刻在華夏軍人骨子裏的，悍不畏死，一往無前的，同一種精神的傳承。
    新與舊的隔閡，在這一刻，被這震天的笑聲，徹底融化。
    京都，總指揮部。
    陸蒼穹看著屏幕上，那些曾經與他並肩作戰，此刻卻像個老小孩一樣，對著一群年輕人拍手叫好的老夥計們。
    他那張永遠緊繃的臉上，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
    他的視線，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兒子的身上。
    這個他曾經以為需要自己庇護的兒子，如今，已經成長為一棵足以讓所有人都倚靠的，參天大樹。
    陸沉淵站起身。
    他看著屏幕上，那一張張重新燃起戰火的，真誠的臉。
    他露出了溫和的，卻又充滿了無窮力量的笑容。
    “看來，大家已經互相認識了。”
    “很好。”
    他的手指，在全息地圖上，輕輕一點。
    那片剛剛被染成藍色的西安，瞬間變成了一個跳動的，代表著集結的信標。
    “那麽現在。”
    “就讓我們，以華夏之名，正式向這個混亂的時代，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