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重建工作，如火如荼。
    楚雲舒和林嵐站在指揮部的觀察平台上，俯瞰著下方那片沸騰的工地。
    “真沒想到，這才兩天，這裏就完全變了個樣。”
    林嵐靠在欄杆上，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士兵與工程車輛，感慨萬千。
    楚雲舒沒有說話，她的視線落在遠處，聶雲正與幾名破曉集團軍的軍官，在一張巨大的電子圖紙前討論著什麽。
    林嵐順著她的方向看去，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
    “看什麽呢？看你的聶司令？”
    楚雲舒收回了視線，臉上依舊是那副清冷的表情。
    “我在看我們的未來。”
    “切，沒勁。”
    林嵐撇了撇嘴，換了個話題。
    “喂，雲舒，你說……那個黑色守望，到底是什麽樣的部隊？”
    這個名字一出口，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半分。
    楚雲舒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
    她緩緩搖頭。
    “但能讓總司令在兩個棋盤上同時落子，還能直接接管整個西線戰區，它已經超出了我們對‘部隊’的定義。”
    林嵐托著下巴，眼中滿是好奇與一絲絲的向往。
    “聽陳仁司令他們說，京都就是被這支部隊救下來的，當時隻有四十一個人。”
    “四十一個人，救了一座千萬人口的城市……”
    她喃喃自語。
    “這簡直就是神話。”
    “神話的背後，往往是無法想象的代價。”
    楚雲舒的回答，冷靜得近乎殘酷。
    “一支不入編製，不計戰功，隻為總司令一人效命的軍隊……我無法想象，他們存在的意義，除了執行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外，還有什麽。”
    林嵐的身體微微一顫。
    她忽然覺得，自己那份好奇，顯得有些天真可笑了。
    就在這時，下方工地上那嘈雜的轟鳴聲，毫無征兆地，漸漸平息了下去。
    不是停止，而是一種被更加龐大的存在所壓製的，詭異的安靜。
    魏剛，陳仁，那些還在工地上扯著嗓子大吼的將軍們，都下意識地停了下來，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正在變暗。
    不是烏雲。
    那是一種純粹的，由無數黑色陰影匯聚而成的，正在緩緩壓下來的天幕。
    “那是什麽……”
    林嵐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那是一片黑色的飛行器編隊。
    它們的數量並不算多，大約隻有數十架。
    但它們的造型，卻讓在場所有軍人都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那不是戰機，也不是運輸機。
    它們的線條充滿了猙獰的，非人的侵略性，通體漆黑，沒有任何徽章與編號，像是一群從深淵中飛出的，沉默的掠食者。
    它們無聲地，懸停在了西安城的上空，投下的陰影，籠罩了整個中心廣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種源自生物本能的，被天敵俯瞰的，絕對壓製。
    聶雲緩緩抬起頭，他那張總是溫和的臉上，此刻隻剩下一種純粹的，發自內心的肅穆。
    他身旁的蕭炎，李俊，那些年輕氣盛的師長們，幾乎是同時挺直了脊梁，動作整齊劃一，像是在迎接檢閱。
    “他們來了。”
    聶雲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了平台上楚雲舒和林嵐的耳中。
    黑色的飛行器腹部艙門無聲地滑開。
    沒有繩索，沒有降落傘。
    一道道漆黑的身影，從百米高空，徑直墜落。
    他們如同一顆顆黑色的隕石，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砸在廣場中央預留出的空地上。
    轟！轟！轟！
    沉重的落地聲，整齊得像一個節拍。
    大地在震顫。
    數千名身著【守望者Ⅱ型】動力裝甲的士兵，在煙塵中緩緩站直。
    他們的裝甲流暢而猙獰，每一個關節都閃爍著幽紅的微光，那光芒匯聚在一起，像是一片凝固的，燃燒著的地獄。
    他們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靜靜地，列成一個完美的方陣，沉默地佇立著。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們動力核心發出的，低沉的嗡鳴。
    陳仁張大了嘴，想罵一句“他娘的”，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幹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魏剛那雙蒲扇般的大手，還保持著叉腰的姿勢，整個人卻像一尊被風化的雕塑。
    楚天行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死死抓住了麵前的欄杆。
    他感覺到的不是震撼。
    是恐懼。
    一種他征戰半生，從未體驗過的，純粹的恐懼。
    楚雲舒的臉色，一片煞白。
    她感覺自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攫住了心髒，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身旁的林嵐，身體在不受控製地輕輕顫抖，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楚雲舒的手臂，指尖冰冷。
    這不是一支軍隊。
    這是足以屠神的，利刃。
    最後，一道身影，從最高的那架飛行器上，緩緩降落。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落地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他站在方陣的最前方，那身漆黑的動力裝甲，似乎比其他人更加深邃，更加厚重。
    他隻是站在那裏，就仿佛將整個廣場的光線，都吞噬了進去。
    灰燼。
    聶雲快步走了過去，在他麵前三步處停下，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破曉集團軍司令，聶雲，奉命在此等候。”
    灰燼緩緩抬起頭，麵甲之下，那雙猩紅的電子眼，掃過聶雲，又掃過他身後那些噤若寒蟬的將軍們。
    最後，他的視線，在觀察平台的楚雲舒和林嵐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就是這半秒。
    兩個女孩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來自深淵的毒蛇盯上，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了。
    那是一種隨時會被抹除，連存在的痕跡都不會留下的，絕對的冰冷。
    “補充物資。”
    灰燼開口了。
    那聲音通過動力裝甲傳出，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像是冰冷的金屬在摩擦。
    “三十分鍾後，向西開進。”
    “是！”
    聶雲大聲應道。
    灰燼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轉身，麵對著他那支沉默的軍隊。
    他抬起手，做了一個簡單的，向前的手勢。
    數千名黑色守望士兵，沒有口號，沒有回應，隻是整齊劃一地，轉身，邁步。
    他們的腳步聲，匯成一股無法阻擋的，鋼鐵的洪流，向著城市的西麵，緩緩湧去。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看過周圍那些震撼的，驚恐的，敬畏的麵孔一眼。
    在他們眼中，仿佛整個世界，都隻是他們前進路上的背景。
    楚天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他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看著那支部隊消失在廢墟盡頭的背影，緩緩說道。
    “聶司令。”
    “總司令他……究竟是創造了一支什麽樣的部隊？”
    聶雲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混雜著敬畏與驕傲的表情。
    “楚司令。”
    “他們不是部隊。”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們是總司令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