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黃土高原，是一片凝固的黑色海洋。
    鋼鐵的洪流，正從這片海洋上無聲地碾過。
    沒有開啟大燈，隻有一排排幽綠色的戰術指示燈，在坦克的裝甲接縫處勾勒出猙獰的輪廓。
    聶雲的第一裝甲師，李俊的第三裝甲師，林震天的第六裝甲師，共同組成了這支西征軍的矛頭。
    99A改主戰坦克的履帶，已經完全變了樣。
    原本寬厚的整體式履帶，被一種節肢動物般的複雜結構所取代。數個獨立的驅動模塊，通過精密的液壓懸掛係統連接在一起，讓這五十多噸的鋼鐵巨獸，在崎嶇的地麵上行駛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穩與優雅，如同在地麵滑行的掠食者。
    “報告司令！”
    通訊頻道裏，傳來前鋒偵察連連長的聲音。
    “前方三百米，地質掃描發現異常！土層下方有大規模空洞！”
    聶雲的指揮車內，全息地圖上，前方的一片區域瞬間被標記為紅色。
    “是窯穴者的傑作。”
    第三裝甲師師長李俊，冷靜地分析著數據流。
    “它們挖空了地基，想讓我們掉進陷阱裏。”
    “這幫狗娘養的雜碎，還學會動腦子了。”
    第六裝甲師師長林震天，這位從末世血火中殺出來的老將，聲音裏透著一股子狠厲。
    “命令！”
    聶雲的聲音，通過數據鏈，精準地傳達到每一個車組。
    “前鋒營，切換至‘壁虎’模式，減速通過。火力單位，無差別覆蓋預警區域。”
    “讓這些地老鼠，嚐嚐大家夥的厲害！”
    命令下達的瞬間，為首的十幾輛99A改主戰坦克，車身猛地向下一沉。
    它們的節肢狀履帶向兩側伸展，大大增加了接觸麵積，每一個驅動模塊都像壁虎的腳掌，死死地抓住了地麵。
    就在這時。
    轟隆——
    大地震顫。
    前方百米見方的地麵，毫無征兆地塌陷下去，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
    換做以前，這足以讓整個先頭排都成為靶子。
    可現在，那幾台已經駛入塌陷邊緣的坦克，隻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它們的液壓懸掛係統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機械聲，主動平衡係統在零點幾秒內完成了姿態調整，硬生生將半懸空的車體，從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
    “吼！”
    無數佝僂的身影，伴隨著漫天塵土，從那巨大的坑洞中蜂擁而出。
    是窯穴者。
    成百上千的窯穴者，它們發出尖銳的嘶吼，朝著鋼鐵車隊發起了衝鋒。
    “開火。”
    聶雲的命令，簡單而冰冷。
    下一秒。
    所有坦克的遙控武器站，所有步戰車的30毫米機關炮，同時噴吐出死亡的火焰。
    曳光彈組成的金屬風暴，瞬間將那片區域徹底犁了一遍。
    沒有一頭窯穴者，能衝到距離車隊五十米之內。
    它們的身體被輕易地撕碎，殘肢斷臂在爆炸的氣浪中翻滾，混合著黃土，下起了一場血腥的泥雨。
    整個過程，從發現陷阱到清理完畢，用時不到三分鍾。
    車隊甚至沒有停下。
    “全地形適應模塊，實戰表現完美。”
    李俊看著終端上反饋回來的數據，平靜地做出了總結。
    “懸掛係統過載百分之七十三，結構強度冗餘足夠。建議後續可以提高通過速度。”
    林震天哈哈大笑起來。
    “痛快！”
    “他娘的，這仗打得才叫痛快！以前碰上這種鬼地形，非得讓工兵上來磨半天！”
    “這才隻是開始。”
    聶雲看著遠方更深沉的黑暗。
    “命令各部隊，保持戰鬥隊形，繼續突進。”
    鋼鐵洪流，再次加速。
    它們從那片剛剛被血肉填滿的坑洞旁繞過，繼續向西。
    ……
    距離主部隊後方五十公裏。
    一座由無數混凝土防禦工事與自動化炮塔組成的臨時要塞，正在迅速成型。
    這是楚天行第十五集團軍的任務。
    為西征大軍，打造一條牢不可破的生命線。
    “司令！你看他們！”
    第七重裝師師長魏剛，指著指揮車光幕上的實時戰場畫麵，急得直跺腳。
    “聶雲他們都快殺穿半個高原了！我們還在這裏和泥巴！”
    他身邊，第八機械化步兵師師長馬岩，正在有條不紊地部署著防禦陣地。
    “老魏，急什麽。”
    “我們守住這裏，就是給前鋒最大的支持。”
    “這條補給線要是斷了，他們的坦克開到昆侖山下，也隻是一堆廢鐵。”
    第十二機械化步兵師師長趙山河，也沉聲開口。
    “沒錯，我們的戰爭，不比他們輕鬆。”
    楚天行拍了拍魏剛的肩膀。
    “別忘了，這條路上，不光有喪屍。”
    “黑色守望傳回來的情報，那些境外的鬣狗，可比窯穴者難對付多了。”
    “我們的後背，必須像鋼鐵一樣硬。”
    魏剛不吭聲了，隻是那雙牛眼，依舊死死盯著光幕上聶雲那支勢不可擋的血色箭頭。
    ……
    西征軍的矛頭，越發深入。
    不斷有小股的變異體，從戈壁灘的陰影裏，從廢棄的村落中，衝出來騷擾。
    幾頭形如獵豹的“潛行者”，借助夜色，悄無聲息地撲向一輛04B步兵戰車的側翼。
    它們還沒靠近。
    步戰車頂部的微型雷達就鎖定了它們。
    嗤嗤嗤！
    幾道火光一閃而逝，精準地貫穿了它們的頭顱。
    幾頭潛行者在高速衝鋒中，無力地翻滾在地，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車內的士兵，甚至都沒有察覺到這次襲擊。
    “報告！三點鍾方向，發現‘沙蝕者’集群！數量超過五百！”
    “第六師！那是你們的防區！”
    林震天沒有絲毫猶豫。
    “炮兵營，基數三，扇麵覆蓋！”
    “讓那幫沙耗子，知道什麽叫天火！”
    轟！轟！轟！
    跟在裝甲部隊後方的自行火炮陣地，發出了怒吼。
    數十枚155毫米高爆榴彈，劃出致命的弧線，精準地落在遠處那片正在卷起煙塵的區域。
    火光衝天。
    大地都在顫抖。
    當硝煙散去，那片區域隻剩下焦黑的彈坑，與無數被炸成碎片的，沙礫般的角質化皮膚。
    聶雲的指揮車內，氣氛輕鬆得不像是在戰場。
    “看來總司令這次是動了真格的。”
    林震天灌了一口水。
    “把這些寶貝疙瘩都拿了出來，就是讓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把西邊那幫兄弟撈出來。”
    李俊點了點頭。
    “裝備的代差，足以抹平任何戰術。”
    “在這種級別的火力推進下，喪屍的數量已經失去了意義。”
    “別掉以輕心。”
    聶雲提醒道。
    “喪屍不可怕，可怕的是會思考的敵人。”
    他的話音剛落。
    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在指揮車內響起！
    “警報！檢測到高強度加密通訊信號！”
    “前方二十公裏，發現大量非我方製式裝備的熱源信號！”
    “數量……正在攀升！”
    車內輕鬆的氣氛瞬間凝固。
    李俊猛地站起，雙手在全息地圖上飛速操作。
    一張放大的戰術地圖，瞬間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那是一處狹長的山穀，是他們前往下一座城市的必經之路。
    而此刻，山穀的兩側，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代表著敵方單位的紅色光點。
    坦克，反坦克導彈陣地，自行火炮……
    一個完美的，教科書般的伏擊陣地。
    “他們算準了我們的行進路線。”
    林震天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這不是喪屍能做出來的部署。”
    “是人。”
    李俊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
    “他們的指揮部，設在了這裏，位置很刁鑽，正好在我們的火炮射程極限之外。”
    “他們很謹慎，也很專業。”
    聶雲沒有說話。
    他隻是看著地圖上那片巨大的，代表著伏擊圈的紅色區域。
    他緩緩伸出手，將地圖的視角拉高，再拉高。
    然後，他在伏擊圈的更後方，距離近百公裏的位置，點了一下。
    那裏，正是之前灰燼所部，抹除那座印國前進基地的坐標。
    “這不是巧合。”
    聶雲的聲音，冷得像昆侖山的冰。
    “這條防線，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是他們為了堵住黑色守望，臨時拉起來的。”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從被摧毀的印國基地，劃到眼前的伏擊圈。
    一條清晰的，代表著敵人報複的線，連接了起來。
    “看來，灰燼他們……”
    聶雲的拳頭，緩緩攥緊。
    “是踩到敵人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