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月垂下手臂，戰術數據板上的光芒，映在她那張冷靜得近乎完美的臉上。
    “東部戰區，是目前除了我們之外，建製保存最完整的軍事力量。”
    “他們在災變初期，依托周山與輕島的海軍基地，成功在滬海構建起了一座巨型海上要塞與沿江防線，收攏了近五百萬幸存者。”
    “可以說，整個華夏東部的海岸線，都在他們的控製之下。”
    陸沉淵的手指，在地圖上那片代表上海的區域輕輕敲擊著。
    “他們自保沒問題？”
    “暫時是這樣。”
    蘇明月的回答，帶著一絲參謀特有的嚴謹。
    “但根據我們南洋艦隊總指揮，淩霄將軍的匯報，海洋中的壓力，正在呈幾何級數增大。”
    她調出了一段加密通訊記錄，裏麵附帶著聲呐掃描圖與水下無人機拍攝的模糊影像。
    “淩霄總指提到，海裏的東西，正在發生我們無法理解的進化。”
    “不再是單一的感染體，而是出現了……生態群落。”
    “具備偽裝能力的擬態捕食者，可以幹擾聲呐的音波幹擾群，甚至有報告稱，在深海海溝，發現了體長超過百米的，具備集群智慧的巨型單位。”
    指揮塔內，陷入了一種比之前更加深沉的寂靜。
    昆侖的敵人，是看得見的鋼鐵與炮火。
    而來自深海的未知，則是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無聲的陰影。
    “他們向我們求援了？”
    陸沉淵問。
    “沒有。”
    蘇明月搖了搖頭。
    “東部戰區司令，是個很……傳統，也很驕傲的軍人。”
    “他們認為自己有能力守住華夏的東大門，也從未向任何其他幸存者勢力，表露出尋求合作的意向。”
    陸沉淵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地圖上，那片代表著東海的深藍。
    他知道，那不是驕傲。
    那是屬於舊時代軍人的，最後的，也是最沉重的責任感。
    “總司令，我們是否需要……”
    蘇明月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確。
    以他們現在的力量，主動介入，並非難事。
    “不用。”
    陸沉淵打斷了她。
    “西部的戰事剛剛結束，‘昆侖’部隊需要時間休整，換裝，恢複士氣。”
    “聶雲、李闖他們，從南到北，再從東到西，連續高強度作戰超過半年，部隊已經到了一個疲勞的臨界點。”
    “弦，繃得太緊，會斷。”
    他轉過身，看著落地窗外那座正在重生的城市。
    “而且，快過年了。”
    過年。
    這兩個字，讓一直如同精密儀器般冷靜的蘇明月，身體也出現了一瞬間的停頓。
    “傳我的命令。”
    “所有集團軍司令，所有旅級以上主官，全部返回江城。”
    “從今天起，全軍進入為期十五天的休整期。”
    “我要讓所有打了勝仗的兵，都好好放鬆一下，吃上年夜飯。”
    蘇明月沒有質疑。
    “是。”
    “東部想自己扛，就讓他們先扛著。”
    陸沉淵的語氣很平淡。
    “有時候，不撞得頭破血流，是不會明白時代已經變了的。”
    “我們練好自己的兵，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支持。”
    蘇明月點頭，將命令一條條記錄下來。
    “總司令，關於‘黑光’項目……”
    她提起了另一件事。
    “研發進度怎麽樣了？”
    “黑光血清，已經可以實現量產。”
    蘇明月的聲音裏，終於有了一絲振奮。
    “臨床數據顯示，對於剛剛被病毒感染，尚未出現深度變異的個體，注射後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幾率，可以清除體內病毒，恢複正常。”
    這是一個足以改變世界的消息。
    它意味著，人類麵對這場災難，第一次擁有了“後悔藥”。
    “很好。”
    陸沉淵對此並不意外。
    “那強化項目呢？”
    “‘黑光’病毒的強化序列，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實驗階段。”
    蘇明月調出了另一份絕密檔案。
    “以‘黑光病毒’為基礎的強化項目，已經進入了第三階段的穩定誘導實驗。”
    她停頓了一下。
    “我們嚴格遵守了您的命令，所有實驗，都基於克隆組織與生物計算機模擬，絕不觸碰活體實驗的底線。”
    陸沉淵點了點頭。
    他要創造的是守護者，而不是怪物。
    這條底線，永遠不能逾越。
    “繼續推進。”
    “我需要它，但我不急著要。”
    “明白。”
    蘇明月關閉了數據板。
    所有的事情，都已匯報完畢。
    她看著陸沉淵的側臉，燈光在他的輪廓上，投下一片堅毅的陰影。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轉身，腳步輕盈地離開了指揮塔。
    整個巨大的空間，隻剩下陸沉淵一個人。
    他重新走回那巨大的全息地圖前。
    西部的戰火，東部的陰雲，南部的邊境，北方的荒原……
    整個華夏的命運，都壓在他的肩上。
    他緩緩閉上眼。
    “雄芯。”
    他在心中默念。
    【指揮官，我在。】
    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機械音，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一片隻有他能看見的，淡藍色的虛擬屏幕，在他麵前展開。
    最上方，是一行簡潔的數據。
    【指揮官權限等級：8】
    【可用能量點：3,782,546】
    他的意識向下滑動。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部隊番號與圖標，如同星河般流淌而過。
    一排嶄新的，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圖標，已經被點亮。
    每一個圖標，都代表著一支擁有著匪夷所思力量的軍隊。
    有些圖標的畫風，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足以碾碎現有戰爭規則的力量。
    它們靜靜地懸浮在那裏，顯示著同一個狀態。
    【等待部署】
    陸沉淵看著這些屬於他自己的，絕對忠誠的底牌。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這個世界，或許遠比他想象的要危險。
    但，手裏有牌，心中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