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喧囂與熱浪，在午夜的涼風中緩緩沉澱。
    蘇明月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筆直地立在陸沉淵麵前。
    “報告總司令。”
    “雄芯集團軍、破曉集團軍、以及華北、華中、原西部的昆侖各部，所有旅級以上軍官，還有全體黑色守望成員，已於今日二十二時前，全部抵達江城，並完成入駐。”
    她的匯報是一串精準的數據，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
    陸沉淵沒有去看她手裏的數據板。
    他的視線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投向那片在廢墟之上重生的璀璨燈火。
    “很好。”
    他轉過身來。
    “通知下去，明天，所有人休假一天。”
    蘇明月動作微不可查地一頓。
    “所有人？”
    “包括衛隊？”
    “對，所有人。”陸沉淵的話語裏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輕鬆。“衛兵也是，讓他們去城裏轉轉，看看他們守護的地方。”
    “這不合規定，總司令。您的安全……”
    陸沉淵走近一步，打斷了她未盡的話語，空氣中他身上的氣息清晰可辨。
    “你不就是最好的護衛嗎？”
    蘇明月臉一紅，挺直的背脊，似乎更直了一些。
    第二天的江城，迎來了一批最特殊的客人。
    重建後的商業街上，李闖幾乎是掛在王鐵軍的胳臂上，指著一個掛著“VR沉浸式體驗”招牌的店鋪，激動得滿臉通紅。
    “老將軍！你瞧瞧這個！”
    “這叫虛擬現實！戰前就是個遊戲機，現在可不一樣了！”
    他比劃著，“咱們拿來做戰術推演，搞模擬對抗！零傷亡，零消耗！比你在沙盤上擺那些小木塊，高效一萬倍！”
    王鐵軍斜了那花裏胡哨的廣告牌一眼，從鼻孔裏哼出一股氣。
    “花架子。”
    他反手一指不遠處一台正在轟鳴的柴油發電機，那東西又黑又醜，卻為半條街提供了穩定的光明。
    “那玩意兒，能當飯吃，能發電，能驅動戰車。”
    “你那個破鐵盒子，除了能讓你做白日夢，還能幹什麽？”
    “嘿！我這暴脾氣！”李闖的脖子梗了起來，“這是理念的差距！是代差！”
    “我管你什麽狗屁理念！”王鐵軍寸步不讓，“老子隻認柴油和機油的香味！那才是力量的味道！”
    兩人就在街中心頂上了牛，引得周圍許多休假的士兵都投來看熱鬧的視線。
    蕭炎，地獄火裝甲師的師長，恰好從旁邊路過。
    他的身軀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
    他先是看了看VR館，又看了看那台發電機。
    “一個是大腦，一個是心髒。”
    他的聲音很大，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兩個，誰願意把自己的腦子或者心髒給挖了？”
    李闖和王鐵軍同時啞火，臉憋得通紅。
    蕭炎偷偷一笑，消失在人群中。
    公園的長椅上，陸蒼穹和陳仁並排坐著，看著不遠處追逐鴿子的孩子們。
    陳仁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遞了一根過去。
    陸蒼穹擺了擺手。
    “戒了，老溫不讓抽。”
    陳仁自己點上，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卻帶著幾分落寞。
    “時代變得真他娘的快。”
    “前段時間，老子的兵還覺得99A是天下第一。今天，人家都開上電磁坦克了。”他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正在閑逛的石岩。
    陸蒼穹的臉上，線條柔和了許多。
    “我們的時代，是該過去了。”
    “這不挺好？”他的話裏帶著欣慰，“說明我們後繼有人，而且比我們更強。”
    “長江後浪推前浪，把我們這些老家夥拍死在沙灘上。”陳仁自嘲地笑了笑。
    溫婉提著一個竹籃子走了過來，裏麵是剛洗好的水果。
    她將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塞進陸蒼穹手裏。
    “什麽過去過不去的。”
    “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活著，看著孩子們把這個世界，把我們的家，變得更好。”
    她又遞給陳仁一個，語氣溫和卻有力。
    “然後，安安心心地，等著抱孫子。”
    兩個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對視一眼，都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
    另一邊，臨時搭建的集市裏，林嵐幾乎是強行拖著聶雲在“考察民情”。
    “聶師長，你看這個！戰術手電，還能給手機充電！”
    “嗯。”聶雲的回答永遠是一個字，視線卻在警戒著四周。
    “聶師長，你看這個水壺！帶三層過濾功能，可以直接喝河水！”
    “嗯。”
    林嵐有些氣餒，感覺自己像在對著一塊石頭說話。
    跟在後麵的林震天看著自己女兒吃癟的模樣，強忍著笑意，肩膀一抖一抖的。
    楚雲舒，楚天行的獨女，一直抱著雙臂跟在旁邊，像個置身事外的冰山美人。
    她忽然開口，話卻是對林嵐說的。
    “你看中的東西，他自己的部隊都有製式配發，而且性能更好。”
    林嵐愣住了。
    “那……那我該聊什麽？”
    “你想讓他注意你，就該聊點他沒有的。”楚雲舒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比如？”
    “比如，問問他，他那身帥氣的軍裝下，有沒有腹肌。”
    話音剛落，林嵐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像熟透的番茄。
    一直目不斜視的聶雲，腳步似乎也踉蹌了一下。
    就在這尷尬又微妙的氣氛中，一個豪邁的女聲炸響。
    “聊什麽腹肌！直接上手摸一把不就得了！這叫實踐出真知！”
    獅鷲空中突擊師師長鳳曉，大步流星地走來，身後還跟著一臉“我不認識她”表情的王曉琪。
    鳳曉一個人，就將整個集市的氣氛都給點燃了。
    林動和聞仲沒有去湊熱鬧。
    這兩位天空的霸主，此刻正站在江城最高建築的樓頂，任由狂風吹拂著他們的衣角。
    “風速12，方向西北，很適合起飛。”林動說。
    “雲層太低，不適合進行超視距打擊。”聞仲回應。
    他們的對話，永遠離不開天空。
    空降旅的張震和彥勝軍也上來了。
    “這麽高的地方，視野確實不錯。”張震說，“是個理想的空降滲透點。”
    彥勝軍點頭，“從這裏下去，三分鍾內可以控製整個中心城區。”
    林動和聞仲對視一眼。
    一個想著怎麽從天上扔炸彈。
    一個想著怎麽在天上打空戰。
    另外兩個，卻想著怎麽從天上跳下來。
    這就是陸沉淵麾下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