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指揮塔頂層陷入了絕對的寂靜。
    所有人的動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們機械地，緩緩地轉過身，將視線投向那片三百六十度的，包裹著整個會議室的全景舷窗。
    窗外，是晴空。
    是城市。
    是一片正在複蘇的，屬於人類的土地。
    下一秒。
    大地，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卻又沉悶到讓人心慌的震動。
    桌上的水杯，杯中的水麵，泛起了細密的漣漪。
    “地震？”
    陳仁下意識地扶住了桌子邊緣。
    “不對！”
    楚天行死死盯著遠處，那座屹立在江城東側的梧桐山。
    “山……”
    林天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梧桐山那翠綠的山體，從山巔開始，裂開了一道筆直的，深不見底的黑色裂縫。
    沒有爆炸。
    沒有煙塵。
    那道裂縫，就像是被一柄無形的神之利刃，幹淨利落地從中剖開。
    裂縫無聲地向兩側擴大。
    整座山，正在像一扇被緩緩推開的巨門，向內收縮，沉降。
    裸露出來的，不是嶙峋的岩石，也不是滾燙的熔岩。
    而是冰冷的，閃爍著幽藍色電弧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金屬結構。
    那是一條傾斜著，直指蒼穹的軌道。
    一條由無數複雜模塊構成的，充滿了工業暴力美學的，電磁軌道。
    “我的老天爺……”
    王鐵軍這個老裝甲兵，一輩子都跟鋼鐵打交道，此刻卻像是第一次見到金屬一樣，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會議室裏，隻剩下粗重的，壓抑不住的喘息聲。
    他們看到了。
    在山體內部，那座被掏空的山腹裏，一個巨大的，呈紡錘形的物體，正被無數機械臂托舉著，緩緩上升到軌道的起點。
    它通體漆黑，表麵覆蓋著某種不知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啞光材料。
    它的結構複雜而又精密，伸展著無數折疊起來的太陽能帆板與天線陣列。
    它不像一顆衛星。
    它更像一柄懸於天空的，隨時準備落下的，審判之劍。
    “‘盤古’一號，進入發射程序。”
    蘇明月的聲音，在此刻響起，冰冷，卻又帶著一種宣告神諭般的莊嚴。
    “電磁軌道充能百分之百。”
    “目標軌道，同步靜止。”
    “十，九，八……”
    會議室裏，沒有人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們的大腦，已經徹底被眼前這堪稱神跡的一幕所占據。
    “……三，二，一。”
    “發射。”
    沒有點火的轟鳴。
    沒有升空的煙霧。
    隻有一道刺眼到極致的藍色電光，順著那條龐大的軌道，瞬間從山腹延伸至天際。
    那個黑色的紡錘形物體，在那道電光中，被賦予了無法想象的初速度。
    它脫離了軌道。
    它變成了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黑影。
    一秒。
    它已經變成天空中的一個小點。
    三秒後。
    它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裏。
    那座裂開的梧桐山，開始緩緩閉合，一切又恢複了原狀，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指揮塔裏，這些幾乎停止了呼吸的將領們，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良久。
    “咕咚。”
    陳仁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覺喉嚨幹得快要冒火。
    “那……那是個什麽玩意兒？”
    蘇明月轉身，麵向眾人。
    她身後的全景舷窗，瞬間變成了一麵巨大的顯示屏。
    屏幕上，出現了“盤古”一號的實時影像。
    它已經掙脫了引力，正在太空中，緩緩展開它那巨大的，如同蝶翼般的太陽能帆板。
    “‘盤古’天基戰略平台。”
    蘇明月的聲音，為這個恐怖的造物，賦予了名字。
    “它具備全天候，全波段的偵察能力，可以實時監控華夏境內任何一個坐標點的異動，精度可以達到厘米級。”
    “它的量子通訊陣列，可以保證我們的指揮係統，在任何極端環境下，都不會被切斷或幹擾。”
    “它的算力，是‘女媧’戰略AI的三十倍，可以為我們提供覆蓋整個戰區的戰場態勢感知與輔助決策。”
    王海這個老參謀長，聽得嘴唇都在哆嗦。
    這些功能，任何一項單獨拿出來，都是足以改變戰爭形態的國之重器。
    可現在，它們被整合到了一個平台之上。
    “就……就這些？”
    李闖這個好戰分子，顯然覺得還不夠過癮。
    蘇明月看了他一眼。
    “不。”
    她搖了搖頭。
    屏幕上的畫麵，切換了。
    那是一段模擬CG。
    畫麵中，“盤古”平台那黑色的外殼打開，露出了內部一個由十二根鎢合金長杆組成的，如同蜂巢般的發射模塊。
    “‘盤古’平台，搭載了‘神罰’天基動能武器係統。”
    蘇明月的聲音，變得愈發冰冷。
    “十二枚‘天神之杖’，鎢杆彈頭，長六米，直徑三十厘米，重達數噸。”
    “由太空發射，經由重力加速，末端速度可達十五馬赫。”
    “它不需要任何炸藥。”
    “單枚命中地麵，釋放的動能，相當於一次小規模的戰術核打擊。”
    “並且，沒有任何輻射汙染。”
    模擬畫麵中，一根鎢杆從天而降。
    它輕易地撕裂了大氣層，像一根燒紅的針，紮進了一片被標注為深紅色的，屍潮密布的城市廢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圈無聲的，純白色的衝擊波，以撞擊點為中心，瞬間擴散。
    衝擊波所過之處，無論是高樓大廈，還是密密麻麻的感染體，都在一瞬間，被徹底分解，汽化，化為最原始的塵埃。
    一個直徑超過五公裏的，光滑如鏡的巨坑，出現在了地表。
    死寂。
    針落可聞的死寂。
    會議室裏，所有戎馬一生的將軍，此刻都像是一群第一次看到火的原始人。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震撼，以及……一種無法抑製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狂熱。
    “它……它的打擊範圍……”
    陸蒼穹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整個華夏。”
    蘇明月給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窒息的答案。
    “從發射到命中，最長不超過十五分鍾。”
    “咕嘟……咕嘟……”
    陳仁再也忍不住，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像是喝酒一樣，將裏麵的水一口氣灌了下去，卻絲毫無法澆滅他心中燃起的火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好！好啊！”
    “他娘的！有這玩意兒在天上看著，老子睡覺都踏實了！”
    “東部戰區那個顧老頭，還守著他那個破島幹什麽！讓他看看這個！”
    雷超，王鐵軍，這些脾氣火爆的裝甲師長，一個個臉漲得通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總司令！”
    李闖猛地站起來，對著陸沉淵敬了一個軍禮，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請下命令吧！”
    “打哪兒！您說打哪兒！”
    “我的第二裝甲師，願為‘神杖’所指，踏平一切！”
    “我們也是！”
    聶雲，石岩，鳳曉……所有新時代的將領，齊刷刷地起身。
    林天，楚天行，這些舊時代的雄獅，也緩緩站了起來。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簇被重新點燃的，名為野心的烈火。
    這一刻，再無新舊之分。
    再無派係之別。
    所有人的信念，都被那根來自太空的權杖，徹底統一。
    整個會議室的目光，都匯聚在了那個自始至終，都安靜地坐在主位上的年輕人身上。
    陸沉淵緩緩站起身。
    他走到那麵巨大的，已經切換回華夏全景地圖的屏幕前。
    他的手指，從南到北，從西到東，輕輕劃過那片廣袤的，被紅色與藍色交織的土地。
    “從今天起。”
    他的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人的心跳。
    “華夏，隻有一個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