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真站在廂房的門口，看著眼下青黑的紀家老夫人，突兀就笑了。
    就這麽一個人，那一晚險些逼死她。
    原來隻要不把她看作婆母，隻要她敢兩敗俱傷，這個老婦人也會怕的睡不著覺啊！
    如果那一天她撞了假山，這個老東西知道了，也不會心虛到睡不著覺吧？！
    趙念真不後悔了，她就是要和離！
    她低頭推開了抱著她腰的紀若冰。
    “娘……”
    紀若冰被推的摔倒在地，手心在地上劃破了皮，她舉著手，仰頭喚著娘。
    一邊的紀老夫人心疼極了，但也隻能先委屈了孫女。
    趙念真看著這個小女孩，道，“你說的有道理，這樣確實對你的生母不公平。”
    紀家人放下了心，趙家人提起了心。
    “但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趙念真盯著紀老夫人的眼睛，語氣中難掩憎恨。
    “這不是得要你們先把別人家的女兒哄進了家門，把她扔到了這種尷尬的處境上，做不好就是虐待孩子，就是和死人爭寵愛，就是繼室惡毒！
    哈，爭寵愛？紀誌恒那個東西以為他的感情是什麽金貴的東西嗎？
    他成天看的是市麵上才子佳人，宰相小姐嫁落魄書生的話本子嗎？做的是九天仙女下凡塵給他做妾的美夢嗎？
    真以為我嫁給他是衝著什麽郎君風采？民間都知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我給他做繼室，你們紀家能給我什麽？”
    趙念真上前兩步，指著紀老夫人的鼻子，怒斥道。
    “你們什麽都給不了！讓我受委屈，處處尊敬原配，考慮紀誌恒的心情，就紀家那麽點錢財配讓我這麽做？
    爹娘生養我一場，我做了官宦人家的小姐，貪圖點錢財就要學著妾的做派，處處看夫婿的臉色，時時順著夫婿的心意，那就是枉為人子！”
    “你說什麽往後見不到麵，以後紀誌恒會對我好？這些承諾又有意思嗎？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許出的東西！
    紀誌恒升官了，我才能和你們十幾年不見麵？你這話暗中的意思就是要我爹爹幫著他升官發財，我才能過得舒心一點？
    怪不得人家都說女兒是賠錢貨！”
    “我家幫著他升官發財，我就是為了得夫婿婆母的幾個好臉色？我就是去城隍廟中許願合家平安，城隍爺不過就是要我幾個銅板！
    你們紀家真是好大的臉！”
    趙念真沒忍住，突然狠狠扇了紀家老夫人一巴掌。
    “祖母！”
    “老夫人！！”
    紀若冰和紀家仆婦趕忙上前護著紀家老夫人。
    “這是你的婆母，是長輩，夫人，你再生氣怎麽能打她啊，這是大不孝！”
    在這種時候，紀家跟來的嬤嬤還不忘給趙念真扣一個大帽子。
    趙念真目光鋒利如刀。
    “我是吃了你們紀家的悶虧，你們害了我終身，但是……哈，你們往後別想好！”
    趙念真指著大門，冷冷道，“往後橋歸橋，路歸路，我不做你們紀家的夫人了，現在立刻滾！”
    紀老夫人氣的臉色忽青忽白。
    紀府。
    紀誌恒，“我沒有給休書，她就還是我紀家婦。娘，今日之辱，來日兒子必定百倍奉還給趙家。”
    來日歸來日，現在的紀誌恒沒能力，還要受困於眼前的問題。
    紀家終於給出了回應，不說這三個問題，隻說紀誌恒有情有義。
    不談背後的利益，我們隻說道德。
    繼室跪拜亡妻就是一件小事，這就是我們山西這一地的習俗，許多人家都這樣做，他們列舉了許多人家，又給出紀家祖上的例子。
    再次打出道德牌，如果因為繼妻的門楣高，就要紀誌恒忘掉發妻，當原配的子嗣不存在，那他做不到！
    道德牌嘛，那就是一定要把事情往極端說，趙家隻是不滿跪拜原配？
    那紀家就說趙家這麽做其實就是為了徹底掃除原配的蹤跡，是趙家女眷心胸狹窄！
    最後，紀家甩出了一張休書，大意就是如果趙家是這樣的人，那麽紀家不娶這樣的妻子了！
    這麽一套絲滑的小連招，如果是在山西，如果紀誌恒沒有中進士，那麽繼室的家族瞬間會成為所有人指責的對象，名聲掃地。
    繼室家族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把女兒送回去，證明自家絕沒有忽視原配的意思。
    但是這裏是京城，全天下的精英削尖腦袋來的地方，聰明人看到紀家的做法，就明白紀誌恒對於繼室的態度。
    哦，那就是該低一頭！
    他們在外麵嘴上說著原配有功，配合著旁人說一些照顧原配子嗣的話。
    回家關起門來就對著自己子嗣那就是嚴厲教導，絕不能和山西一地的人家結親！
    紀家一事成了京城人家教子的最好例子。
    祝啟昭茫然，“娘，紀家做的是出格，但是她是繼室，就該尊重原配啊！”
    祝新柔震驚，“二哥！”
    祝啟昭，“啊？妹妹，娘就是爹爹的發妻啊。”
    祝新柔煩惱地皺了皺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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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婉君笑著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長子，“紹庭，你怎麽看？”
    紀紹庭思考了一陣，慢慢道。
    “原配和繼室各有各的理，也都有各自的委屈，但這件事最關鍵的人是在紀誌恒，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既然擔心繼室虐待子女，那就在議親時說明這一點，不看妻子家世，隻從門楣低的人家中選一個性格好，能照顧孩子的繼室。
    他再幫扶嶽家，私下多關照繼室，但是他卻又罔顧原配子女的處境，一心想娶出身更好的妻子，這是重利輕義。”
    “他娶了人進門，又說擔心子嗣被繼室虐待，要繼室下跪，原本該是他來調和妻子和孩子們的關係，但是他沒有。
    修身治家，他逃避了治家的責任，這不是君子的做法。”
    “如果是小人……他和趙家結親為的是趙奇峰。
    那麽在趙家人當夜甩袖離開後，他就應該壓住這個消息，不讓京城的人知曉，免得壞了趙家女眷名聲，也讓事情更加無法控製。
    同時他當夜就上門賠罪，承認自己思戀亡妻，但也看重繼室，往後絕無其他女子，無論趙小姐回不回紀家，他都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妻子。
    之後給趙小姐找一個在娘家居住的正當理由，又給一筆銀子，隻說是自己的賠罪禮，以後逢年過節執晚輩禮去拜訪，在外地回不來也要定期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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