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承繼先人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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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隔了一段距離,先去探查的人就回來稟告了。
    “回陛下,是宋然宋大人的女兒,正帶著三個孩子在喂鹿。”
    這個回答和沒回一樣,皇帝日理萬機,哪裏知道宋然有幾個女兒,又分別是誰。
    不等皇帝發問,薛忠就主動上前為皇帝介紹了一番。
    皇帝恍然大悟,原來是去歲被寧安打了的人。
    “宋然隻有這一個女兒?”
    薛忠連忙道:“宋相公膝下有三子一女,這是他最小的女兒,許是從小受寵,今天才排場大了些。”
    皇帝身後的幾個文官蹙眉,果然是閹人!還要在背後詆毀女眷!
    幸好皇帝沒聽進去!
    皇帝道:“這排場不大,都是為了孩子安全,我看人還少了些。”
    如果是壯年男子帶著幾十名護衛來獵場打獵,那排場確實大了。
    因為這裏的獵場不像北邊的北河獵場,沒有大型猛獸,最多的是兔子狐狸一類的動物,幾個友人結伴在獵場射射箭就夠了。
    但是一個婦人帶著三個孩子來獵場遊玩,最大的孩子才八歲,最小的隻有四歲,哪怕隻是在外圍獵場玩樂,這人數都少了。
    平均下來一個主子身邊不過是六七個人,這還要排除服侍的丫鬟,若是真的遭遇到了什麽野獸,這人數保護主子真的是少了!
    薛忠暗惱自己不該說那句話,連忙附和陛下。
    他們說話間,宋婉君已經帶著孩子趕了過來。
    她知道是皇帝在此處,自然要匆匆過來拜見。
    皇帝開口讓她起身,坐在馬上,隻能看見婦人的頭頂,看不清宋婉君的長相。
    當然,本朝皇帝不是個輕佻的人,不會想著看外臣家眷的模樣,甚至是點評兩句。
    尋常年節時,外臣家眷進宮都是去皇後麵前赴宴,如果沒有意外,外臣家眷這輩子都不會見到皇帝。
    宋婉君低頭思索,她前來拜見,不僅僅是禮節,更是希望能讓孩子露臉!
    若是能得皇帝一兩句評價,這對孩子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惜,今天爹爹不在這裏,不過幸好,吏部尚書在。
    吏部尚書秦瑞峰指著祝紹庭,“陛下,這是臣最近新收的小弟子,文正公的曾長孫,名喚祝文瑞,今年雖然才八歲,就已經讀完了四書,天賦出眾。”
    天子近臣出聲,皇帝就看向了宋婉君身邊的孩子。
    祝紹庭年幼,平日雖然沉穩,但是第一次看見皇帝,他掌心滲出了汗,心跳到了嗓子眼。
    但大家族子弟幼年培養的就是萬事都不浮於麵,若不是熟悉的人,看不出他現在緊張到了極點。
    他向前邁了一步,俯身行禮,動作標準,看不出一點瑟縮。
    皇帝看著秦瑞峰,笑道。
    “你這人眼光高,孤今日要看看是什麽樣的天賦,要讓你幾年都不能等,要收一個幼童做弟子。”
    如秦瑞峰等人,起碼也要是在舉人中選擇弟子,絕不會選擇一個孩子,他們哪裏來的時間去養孩子。
    況且等孩子長成再到進入朝堂能給他們出力,起碼有三十年的時光……三十年,秦瑞峰都不一定活著了。
    秦瑞峰坐在馬上衝著皇帝拱手。
    “這也是臣的私心,紹庭天賦出眾,臣想做一回神童的師父,現在不下手,來日被旁人搶了去,臣要懊惱不及了。”
    皇帝大笑,又出題考校了祝紹庭。
    題目不難,但也超過了八歲孩子該掌握的內容,取的是尚書中的一段話。
    祝紹庭不假思索,對答如流。
    皇帝意外了,又連問了幾個,祝紹庭都一一回答了。
    皇帝道:“確實不同凡俗,是個聰穎的孩子。”
    宋婉君一喜,成了!
    平心而論,皇帝的問題不算難,畢竟這是近臣親口說看重的弟子,又是個八歲孩子。
    孩子初次麵聖本來就緊張,皇帝真要問個難的,八歲孩子被考的啞口無言,秦瑞峰的麵子也不好看。
    皇帝沒想讓近臣下不來台,不過是賣個麵子。
    但是皇帝的一句點評,能讓祝紹庭來日路途順暢許多,陛下親口讚了他的才學啊,這世間能麵聖的人不多。
    實際上,在場的人心中都清楚秦瑞峰說這件事,是把收祝紹庭為弟子的事情擺在明麵上。
    他們這些從祝相時期走來的人,親身體會到了那時祝相的壓迫感,相比後來隻聽說名聲的後來者,他們更清楚祝相當年在朝堂中說一不二。
    他們如今做了高官,親手處置朝政,更加明白祝相的能耐,也更知道皇帝對祝相的提防。
    現在收了祝相曾孫為徒,先在皇帝麵前報備了,免得來日有小人在陛下告狀。
    至於這個小人會是誰?九成九就是麵前的狗奴才薛忠了!
    皇帝問完了,祝紹庭謝恩。
    眾人都以為皇帝要走了,皇帝忽然道,“誰給你取的名?”
    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乃是曾祖父祝文正公賜名。”
    風拂過草場,皇帝久久無聲。
    皇帝對祝文瑞的情緒太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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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擁立他為帝,教導他為帝的人,他隻在年節時見過先帝,登基後祝文瑞充當了他生命中的男性長輩角色,近乎半父的人。
    他信賴、提防、畏懼的人,祝相才離去不到兩年,有時候皇帝會覺得那個人還坐在定康府。
    他給了祝文瑞文臣最高的諡號,文正。
    但是他也打壓了祝文瑞的黨羽,讓他的改革倒退,陷入停滯,毀了祝相傾盡半生做的事情。
    祝文瑞忠心的不是他,是天下,這對於皇帝來說,無法容忍。
    紹庭,紹,繼也,有火種相傳之意,尚書有言紹複先王之大業。
    他離世前,是不甘的嗎?是想要這個孩子繼承他的衣缽嗎?
    這個孩子真的可以嗎?
    皇帝靜靜看著祝紹庭,從孩童稚嫩的麵容上恍惚看見了那個在病榻上的老者。
    他終於開了口。
    “紹,繼也,你來日要承繼先人所願,不墜家聲。”
    所有人都悚然一驚,宋婉君心髒近乎停跳。
    皇帝口中的先人所願,隻能是祝文瑞之願,不墜家聲,也隻能是如祝文瑞一般。
    有皇帝這句話,來日祝紹庭官居三品以上,必然入閣!
    就算那時陛下已死,麵對新帝,先帝親口所言的這句話,也給了旁人推舉祝紹庭入閣的理由,能默默推一把力!
    祝相看人果然準!
    本朝文官權勢再大,也不可能完全掌握軍隊,更不可能讓朝臣都忠於他,和他造反,所以往往權相下場淒慘。
    當年他在先帝榻前,一力推薦皇帝繼位,如今看來,果真是最好的人選!
    一來皇帝勤政,不負祖宗基業,努力做明君,二來皇帝給祝文瑞善終,祝家如今平穩落地,現在更是含糊地允諾了祝紹庭來日的相位!
    饒是秦瑞峰都不由感到嫉妒,吏部尚書雖然說是天官,但和宰相總是差了一個等級,誰不想入閣拜相呢?
    若是他當年有這般為自己謀算的長輩,該有多好。
    京城最大的好處就是離皇帝近,離中樞近,祝家被打壓遠離京城,再多的情分隨著時間都會淡去。
    宋婉君帶著子嗣在京城盤桓許久,如今終於是得償所願,在皇帝麵前給子嗣掛了名,還得了意外之喜。
    她用力掐著自己掌心的軟肉,腦中飛速思考,餘光看見皇帝即將離開。
    這許是最後一次麵聖了。
    宋婉君咬牙,猝然跪地,大著膽子出聲。
    “陛下,臣婦為幼女求一個在家修道的恩典。”
    她說了去歲方道子的所言,又說了一片愛女之心,不想讓女兒修道,隻是小孩子胡亂看了書,來日長大了就好了,又擔心女兒真的是與道有緣。
    自己強行壓著她嫁人,怕是逼著她去死。
    宋婉君知道女兒現在年紀小,但是為人父母總是為兒女思慮許多,她說得淚水漣漣,額頭抵在了潮濕的草地上。
    她求一個恩典,來日女兒滿十八,若是還要修道,就允她在家修道。
    說完,她重重叩首於地。
    本朝女子修道,未婚女子需要父兄擔保,宗族同意,又經過朝堂種種考核,未婚女子還要驗明是否是處子。
    這其中手續繁雜,才能成為官府登記的真道士。
    宋婉君當然能繞過各種阻礙,為女兒拿到在家修道的憑證,但是她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
    新柔居家修道還是要依靠兄長,若是來日她離世,他們兄妹關係若是起了嫌隙,女兒該怎麽辦?
    宋婉君想要皇帝給個恩典,皇帝的特批可以打碎一切枷鎖,若是再有人拿著道士的種種規矩指責新柔,甚至想要剝奪她的度牒,讓她返回俗世嫁人,都是不敬聖上。
    天下的規矩服務於皇帝,唯有皇權能光明正大做到許多事情。
    宋婉君的請求不大,但是她非常緊張,因為皇帝憑什麽答應呢?
    又或者說,你有什麽資格用這種小事麻煩皇帝呢?
    所幸,皇帝答應了,他想到自己的皇長子,被觸動了。
    宋婉君徹底放鬆,幾乎癱軟在地上。
    成了,來日新柔能嫁人最好,不能也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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