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聞言皺眉：
    “呦。我說今兒個咋就遇著這種好事兒呢，感情是個黑戶啊！”
    她嘖嘖兩聲，隻覺裏頭怕是有些貓膩，但要她就此放棄這到嘴的肥肉，又著實不舍。
    老鴇雙眼凝視著紹臨深，扭動著腰肢在他身旁轉了一圈，終究還是決定道：
    老娘這偌大的花樓，難道還護不住你這丫頭？不過，賣身契還是要簽的，至於錢財……你就莫要妄想了。”
    能在京城開設青樓，身後怎麽可能沒幾個靠山，隻要這丫頭調教的好，不出一兩年，準又是個花魁娘子。
    紹臨深一臉順從，讓他畫押便畫押，麵上沒有露出半點不願。
    老鴇見狀微微頷首，這才領著人一路穿過前邊的回廊，指了指後院一處廂房，努嘴道：
    “喏，以後你就同她們一道學本事兒，平日裏勤勉些，為樓中姑娘們跑跑腿，好生伺候。
    倩兒，你將她帶回屋，這幾日讓她隨你學習如何當差。”
    老鴇隨手招來一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撚著蘭花指，隔空點了點紹臨深的額頭，示意他機靈些。
    餘光瞥見他身側的包裹，眉梢一挑，好奇道：
    “你手裏拿的什麽東西？打開我瞧瞧。”
    說罷，也不等人反應，伸手就要搶過東西。
    紹臨深身手敏捷後退，手指在老鴇手腕處輕輕一彈，瞬間卸掉對方手上的力道。
    “這是家母留給我的最後一點念想，您就別為難我了。”
    老鴇聞言沉下臉，當下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兩聲，怪聲怪氣道：
    “喲，這才剛進門，就耍起性子來了。”
    “罷了，不碰便不碰，日後可莫要央求媽媽我查看。”
    “哦，對了，以後你就隨那些婆子們為樓中姑娘們端尿盆、洗腳、擦地、刷恭桶吧。”
    屆時，但願你還能如此硬氣。
    老鴇眯了眯眼，話落也不等紹臨深的反應，手中紅絲帕一甩，帶起一陣香風，轉身朝前方花樓走去。
    周圍幾個小丫頭見狀生怕跟紹臨深走太近，被老鴇遷怒上，原本看他長得好看，準備上來巴結的人，轉眼間就散了個幹淨。
    這會兒，就隻剩下剛剛被老鴇交代看著紹臨深的倩兒，還尷尬的站在原地。
    紹臨深聳了聳肩，無所謂地提著包袱往一間廂房裏走。
    刷恭桶而已，又不是沒幹活。
    隻要“護身符”不離身，讓他多熬一段時間，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不過還得弄些鹽巴醃製一番，或者用煙熏烤更合適？
    紹臨深摸著下巴，心底盤算著防腐小妙招，不知怎的，忽地對臘肉香腸之類的食物失了興致。
    原以為能在花樓裏躲個十天半月，沒成想榮王府勢力倒是頗為強大，不過短短五日，便查到了群芳樓。
    為首的護衛統領麵色冷峻，手按腰間刀柄，厲聲道：
    “聽說，你這兒最近剛巧來了新人，且叫來讓我們瞧一瞧。”
    老鴇看著眼前這一群來勢洶洶的護衛們，眼皮直跳，扭著腰肢嬌嗔道：
    “哎呦，各位爺許久不曾來了，還請上座，奴家讓姑娘們好生伺候各位。”
    為首護衛虎著臉，一把揮開準備倚靠過來的老鴇，眼神如刀般直刺向對方，沉聲道：
    “休要廢話，前幾日王府遇刺，那刺客還殺了王爺的一名愛妾，此事已在衙門立案，爾等若再推諉，便是妨礙官差辦案了。”
    老鴇聞言神色一僵，直說不敢。
    雖說她們群芳樓背靠忠勇侯府，些許小事大家都會給幾分薄麵，但卻不包括榮王這等天潢貴胄。
    那位爺可是當今聖上頗為寵愛的皇子之一，侯府斷不會因為一個丫頭片子的死活，去得罪榮王府。
    思及於此，老鴇隻得配合著將這些人往後院帶路。
    而此時，後院水井旁。
    紹臨深正蹲坐在邊上，認真磨著手中的匕首。
    前邊花樓裏的動靜，他也聽著了，估摸了下回夙後的時間節點，他倒也沒想著逃跑。
    望著朝自己逼近的護衛，紹臨深抬手輕彈刀背，神情冷峻道：
    “看來榮王當真是饑不擇食啊，區區一個鄉野村姑，竟能讓他將京城攪得天翻地覆。
    隻不知，皇帝老兒曉不曉得他這兒子對一女子如此情深意重？”
    為首護衛聞言神色大變，抽刀怒喝道：
    “好大的膽子，竟敢以下犯上、藐視皇權，簡直罪不容誅。
    來人，將她給我綁走，如有反抗，直接殺了便是。”
    “嗤，憑你們也配殺我？”
    紹臨深不屑回嘴，還不等這些人提刀砍過來，自己先利索的一刀捅進眼眶中。
    在意識消散的瞬間，另一隻眼睛映出護衛們驚愕的神情。
    ……
    腦海中白光驟現。
    紹臨深再次蘇醒。
    再再睜眼，他此刻正藏匿在王府花園的一棵桂花樹上。
    而不遠處，兩方勢力正劍拔弩張。
    紹筱柔於迷蒙中睜開雙眼，入目便是一隻塗著蔻丹的玉手，正朝自己的臉頰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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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神一冷，目光中透著連續遭暗殺後的暴戾和陰翳，抬手一扭，硬生生將動手之人的胳膊折斷，揪住女人的發髻，連扇數個耳光，直打得對方口鼻流血，腫脹如豬頭。
    “撲通！”
    挨打的侍妾摔倒在地，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滿臉驚懼地看著仿若癲狂的紹筱柔，被丫鬟扶著向後退出數米後，才哭嚎道：
    “你這無名無分的賤婢，竟敢動手打我，王爺若知曉你如此凶悍，定然不會再寵幸你。
    你……你給我等著，我不會這麽放過你的！”
    撂下狠話，那侍妾生怕紹筱柔繼續施暴，趕忙讓丫鬟攙扶著，匆匆忙忙逃離。
    而依舊佇立在原地的紹筱柔，對那人的話置若罔聞。
    她捂著胸口，大口喘息，瀕死的痛苦仍深深烙印在腦海，揮之不去。
    即便頭頂驕陽似火，紹筱柔仍舊感到周身寒意刺骨，她警覺地掃視四周，唯恐從某個角落又竄出一人行刺自己。
    如此想著，原本搭在婢女手腕的手勁愈發加大，鋒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婢女的皮肉裏，而婢女卻不敢發出絲毫痛苦的呻吟。
    “啪嗒——”
    旁邊一座假山上，驀地有塊小石子滾落下來，嚇得紹筱柔身體一顫，慌忙尖叫著，將婢女推向那處假山。
    她口中還不停地呼喊著：
    “我知道你在這，出來，你出來啊！不是想殺我麽，有本事你就過來。”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都不認識你，你為什麽要殺我？”
    “是不是王妃？是不是她派你來殺我的？你說話啊！”
    ……
    花園中，那些隱匿於暗處默默窺視紹筱柔一舉一動的仆役們，見到她這般狀若瘋癲，還口口聲聲說王妃要殺她的魔怔樣兒，即刻便有下人奔向正院，準備將此事告知王妃。
    彼時，榮王妃還沒有因為榮王要抬紹筱柔為側妃，夫妻倆拌嘴而被氣回娘家。
    正堂內。
    榮王正準備同王妃提及紹筱柔的事情，他話才剛出口，就有仆人從外頭進來，說是那位紹姑娘此刻在花園中又是打人，又是撒潑打滾，全然一副鄉野村婦的粗鄙模樣。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榮王眉頭一皺，下意識便覺得是榮王妃見不得自己寵信別人，故意在自己麵前抹黑紹筱柔。
    可直到榮王自己的心腹，同樣麵露窘態垂首而入，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時，他才相信此事當真是如此。
    榮王眼中頭一回閃過對紹筱柔的不耐和遲疑。
    【這樣一個不守規矩、行為粗俗之女子，若當真封她為側妃，自己豈不是成了兄弟間的笑柄？】
    一時間，榮王原本想要封側妃的心思，都淡了不少，隻掩飾般端起清茶輕抿一口。
    倒是坐在旁邊的榮王妃嘴角微勾，而後平心靜氣道：
    “紹姑娘能得王爺青睞，那是她的福分，王爺想抬她為側妃，臣妾自無不可。
    卻不知此事若是讓父皇知曉，他會如何看待此事？”
    “可不論事成與否，，臣妾隻盼這位紹妹妹莫要壞了王府規矩，徒惹其他妯娌恥笑。”
    榮王被這些話嗆得神色羞惱，當即甩袖起身：
    “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她在王府內，自當得守王府的規矩，如此言行無狀，便罰她在自己院中跪一個時辰罷了。”
    話落，榮王像是忍無可忍般，沉著臉大步流星跨出正院大門。
    榮王妃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已經消失在視線中的男人，神色落寞地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幽幽歎氣道：
    “父親總讓我及早給王爺開枝散葉，可王爺寧願寵溺一個鄉野女子，也不願在我這裏留宿，叫我又如何懷孕呢？”
    她總不能去學那起子賤婢們的模樣，為了得到寵幸，衝榮王搔首弄姿吧？
    若是如此，她與那些人又有何異？
    她不願，也不想這麽做。
    她身為丞相府的千金，自幼熟讀詩書，學的是持家之道、如何相夫教子，豈能自降身份，無端作賤自己？
    榮王妃在心中暗自歎息，眨了眨眼，將所有的脆弱之色盡數收斂，隨即側頭朝等候在一旁的仆人正色道：
    “秦嬤嬤，醉錦院那邊你去走一趟，多看著點那位紹姑娘，順道兒教教她王府的規矩，省的這人又鬧出笑話，丟了我們榮王府的臉麵。”
    “是，奴婢遵命，定會讓紹姑娘熟稔王府的禮儀規矩。”
    秦嬤嬤躬身領命，那張向來毫無表情的臉上，掠過一絲冷峻之色。
    隨即，她便步履輕盈地退出堂屋。
    ……
    “什麽？你讓我跪在地上一個時辰！憑什麽？”
    醉錦院內，已經被婢女們護送回來的紹筱柔，還沒從又一次“死裏逃生”的經曆中回過神，就看到榮王妃身邊的管事嬤嬤從外頭徑直走來。
    對方一開口就是：
    “奴婢奉王爺和王妃之命，特來告知姑娘，讓姑娘為今日的魯莽行為，跪在地上好生反省一個時辰。”
    話落，那婆子便板著臉，眼神直勾勾盯著紹筱柔猛看，仿佛沒看到她行動，便誓不罷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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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們王府的規矩，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是你們王爺請回府的客人。”
    “嗬，我還真沒聽說過，哪家有懲罰客人的規矩和先例子，榮王妃的做派，本姑娘今日算是領教了。”
    秦嬤嬤聞言，不卑不亢道：
    “王府待客，自有周全禮數。可奴婢還以為姑娘已經是咱們王爺的人，自然算不得客人，畢竟您雖還未有任何名分，卻是將身子給了王爺。”
    “你，你竟敢羞辱我！”
    “奴婢不敢，奴婢所言皆為實情，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姑娘明示，奴婢定當即刻改正。”
    紹筱柔被噎得麵紅耳赤，眼神也變得冷漠而狠戾：
    【一個王府的下人，竟也敢對自己如此放肆，還真是榮王妃養的一條好狗啊！】
    隻不知道，這狗骨頭硬不硬，若是被打折雙腿，怕也隻能躺在床上等死吧。
    紹筱柔凝視著秦嬤嬤，心中各種惡毒念頭此起彼伏，恨不能當場就將對方擰斷脖子弄死。
    她不好過，這些人也休想置身事外。
    此時，雙方四目相對。
    秦嬤嬤隻覺自己被一頭野狼給盯住般，心口焦急又慌亂的厲害。
    到底是多年磨煉下來，秦嬤嬤雖然一開始也被紹筱柔的眼神唬住，可隻幾個呼吸間，便又恢複正常。
    她又低聲提醒紹筱柔跪下認錯，卻反被對方潑了一杯熱茶在臉上，燙的她皮膚瞬間紅腫起來。
    “哎呀，這位嬤嬤沒事吧？都怪我剛剛一時手滑，才不小心潑到你身上。”
    “可這也不能怪我，誰叫你連躲都不會躲呢？不過……想來王妃哪兒應是有不少療傷膏藥，嬤嬤對王妃這般忠心，她總不至於舍不得這點兒東西。”
    紹筱柔極盡嘲諷，仿佛要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通通宣泄出來。
    出了口惡氣，她就仰頭打了個哈欠，讓丫鬟們都擠在屋裏看著自己入眠，心底還默默計劃道：
    【等王爺回來，就讓他把那名殺人凶手抓起來，淩遲處死。
    還有那什麽狗屁王妃，拿些雞毛當利劍，故意折騰自己。哼，她才不上當呢。】
    這般想著，此刻已經身心俱疲的紹筱柔便要恍恍惚惚往臥房裏走。
    結果，她人還沒走出幾步遠，就發現自己被人給架住了，為首之人正是秦嬤嬤和她帶來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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